江府外,久等不見人的侯管家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直來回轉悠,此刻,終於遠遠聽見獨屬於馬車的叮當聲,連忙舉傘迎上去。
“老爺!”瞥見江越發梢未化儘的白雪與濕漉漉的肩部,侯管家頓時大呼小叫,“江華!你是怎麼伺候老爺的,怎麼叫老爺衣衫都被雪打濕了!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成器了!”
將馬車交給府裡管車馬的小廝牽走,跟在一側的江華垂首,默默擔下責問,未曾多言。
他簡直不敢想,若是被義父知道自己放任老爺在雪中獨行,不僅他會挨多狠一頓鞭罰,老爺更會被念叨多時。倒不如儘由他一人承擔。
往日江越都會為江華辯白,但此時的他仿若充耳未聞,一言不發,僅是兀自往府裡去。
步伐之快,甚至侯管家都要小跑方能跟上。
侯管家眼睜睜看著江越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氣喘籲籲:“老爺你走慢點……”
話音未落,前方健步如飛的江越卻忽然在府門處停步,侯管家差點沒刹住車,撞上江越。
“怎麼了老爺?”侯管家疑惑地望向江越。
江越靜立幾秒,回首與侯管家對視,眼神晦暗不明:“侯伯,溫兼回來了,你知道嗎?”
聞言,侯管家慈愛的目光驀然變了幾變,繼而微微歎息道:“是,宮裡宮外都傳遍了。所以呢?公子就要為一人而將整個江氏,將我們所有的殫精竭慮棄之不顧麼?”
侯管家本以為他如此不留情麵,直接將看似平靜的表皮撕破,江越會生氣發火,未曾想江越卻僅是意味不明地笑一聲,“求者不得,辭者不能*。”
侯管家聽了個一知半解,雙眸輕眯:“恕老奴愚鈍,公子此話,是為何意?”
江越沒心情去做多餘解釋,徑直道:“把鑰匙給我。”
侯管家臉色驀變,警告喝道:“公子!”
江越冷靜自持地活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的前半,他是京都世家子典範,是玉麵公子榜首狀元,後半,他是兢兢業業挑起江氏基業大梁的高官,是背負數以百計人命的家主。
前半,他活得瀟灑暢意,人人稱他一聲江公子,後半,他活得謹慎算計,人人拜他一聲江大人。
而這般數數如一的日子裡,他唯獨放肆妄為過一次。
那是克己複禮、兢業勤勉一生的江丞相因構陷,久病無醫而離世的時日。年輕的江越第一次麵對信仰的崩塌,像受刺激的蝟鼠*般對所有靠近的人都露出尖銳的刺,直到他收到一封來自北疆書信。
書信內容極短,僅有寥寥數語。
“關外長雪如綿,遙念關內故人,今時安否。”
署名落款——溫兼。
年輕氣盛的江越將奔越千裡的信箋揣入心口,趁著夜色,悄悄牽出家中最好的馬駒,向北直奔而去。
他寧願赴往北疆,與心上人一起上陣殺敵,一齊挨餓受凍經受戰火洗禮,亦不願留在京都,與那群狼心狗肺的豺狼虎豹為伴。
江越駕著馬奔騰許久,久到已經出了城門,再往北跑百裡便能進入涼州地界。
但他最終還是在天色大亮前,回到了群狼環伺的京都江府。
除了江越本人,沒人知道他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更無人知曉是什麼導致他心意扭轉。本以為江越去意已決的侯管家僅見到他返航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