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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低垂雙眸,白蔥似的手指勾起眼前人柔滑的發絲,熟稔地挽紮好,再一絲不苟地為溫兼佩戴好鑲玉金冠,完成颯遝勁爽的高馬尾。
他抬眸與鏡中人懷揣疑慮的淺色眼瞳對視,唇角揚起點微弱的弧度,往後退一步,“好了,殿下。”
一刻鐘前,江越莫名提出要為溫兼束發後,溫兼盯著那張笑起來更加明豔動人的臉思付良久,最終點頭同意。
他翻身進屋,奚石連忙跟上,趁江越尚未入內不解問:“殿下,您為何要答應?您不怕江侍郎彆有用心嗎?”
溫兼輕嗤:“嗬,那本殿就更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膽子多大的本事,敢耍花招耍到本殿麵前。”
奚石還是不放心:“可是……”
溫兼坐到銅鏡前,與鏡中的自己對望:“既然有送上門來的服侍,自然是白用白不用。你猜,除了宮裡那個,有幾多人能享受戶部侍郎親手為己梳發?那老東西享得,本殿如何享不得?”
方才重新運轉思考那一會兒,他忽然便想通,或許江越此舉遠沒有他想得那麼重的心思。
能出賣自己身體換取利益的人,刻意討好不過是想多條關係多條路罷。
畢竟他尚未表現出摻和進玢璵之爭的心思,江越想要提早拉攏他投誠溫景倒也正常。
思及此,惡心之餘,他反倒是推翻之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看法,開始有些欣賞江越。一個爹,一個兒子,不是誰都能狠得下心。
能將未達目的,則不擇手段擺在明麵上,溫兼勉強認他算個成大事者。
這廂,溫兼看著鏡中從披頭散發轉眼爽朗灑脫的自己,從鼻腔中低低發出聲嗯。
“你常束高紮發?”他站起身,側首去看矮他些許,束半紮發的江越。
聽見溫兼突發的提問時,江越正回憶著九年前是現實,九年中是夢境,如今竟當真重現的場景,聞言稍愣,頷首如實道:“嗯,常束。”
“難怪,紮得如此好。”溫兼問,“今日怎麼沒束?”
江越瞥眸,暫且避開溫兼的探究目光。
並非為己,而是九年前為你紮發時學會的。
但這話說出去隻會被遺忘者當作可疑的瘋子,於是江越挑撿了個更為適宜的理由掩飾道:“素日休沐時,高紮發更為輕鬆乾練,更適合練箭。今日遷居,練不成,便趕求一分儒雅,令五殿下見笑。”
溫兼挑眉,抓住話中重點,“哦?江侍郎會武功?”
文官會武,倒是不常見。
江越回:“一點三腳貓功夫而已,不值一提。”
“箭術如何?”
“尚在練習,”腦海中忽然跳出某人十靶十中後,朝他邀功的自傲臉,江越忍不住勾唇道,“不如殿下,僅僅十靶七中而已。”
溫兼卻雙眸微眯,聲線陡然提起一分危險意味:“你知道我會箭術?”
江越淺淡的笑容倏爾一滯。
寥寥數語,他便又得意忘形,忘記五殿下如今與他已是形同陌路。
因為我的箭術是你親手教的。
他同樣本應自若說出這句話,但最終,他僅能掩藏住自己話中的苦澀滋味,生硬道:“殿下戰場神勇,想來定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溫兼沒有和人互相應承吹捧的興味,無謂地應聲嗯,懶得再和一個對他心懷不軌的人多交流,開始趕人:“我瞧時候也不早了,侍郎拜會過,便快些回去看看南苑吧,免得下人笨手笨腳,不合侍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