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廚子,被人質疑招牌菜不正宗,那鐵定是要生氣的。
薑年慶一指薑英,理直氣壯,“我妹說的,但凡她嘗到皺眉的,肯定不及格。”
“那你妹妹還是個金舌頭?”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教出來的。”薑年慶麵有得意,“我外公最後教的一個徒弟,薑英啊,我外公誇最有天分的一個。”
老板好像聽過薑英這個名字,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你外公是?”
“林春風。”薑年慶提起自家去世的外公還很自豪,“你在這一片開飯店,就沒聽過林春風的大名?”
肖望平當然知道林春風的大名,當初他在京市大飯店削土豆的時候,就看過林春風做這道菜,那天晚上他在大廚房裡按照白天看的步驟,用剩下的食材學著做燴烏魚蛋,總是做不出那個味道。
林師傅看到了,並沒有罵他,他沒有拜過師,林師傅見他勤勉肯學,一點也沒有藏私,親手教了他這道燴烏魚蛋。
林師傅教他到大半夜,他從沒見過對人那麼和藹的大師傅,那時候,他隻是個削土豆的,連學徒都算不上。
肖望平揉揉發紅的眼睛,又仔細看了看薑英,笑著說道:“你是林師傅的外孫女,那時候你才十來歲,天天泡在後廚,我記得你,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該結婚了吧,我有個侄子……”
這一聊就沒邊了,薑英連忙打斷他,“肖師傅我也記得你,我們倆還一起削過土豆呢,我孩子都五歲了。”
肖師傅挺高興,“恭喜你結婚了。”
薑英:“不過我今天已經離婚了。”
肖望平:“彆難過,離婚沒啥大不了的,我有個侄子……”
薑英在桌子底下使勁踢了薑年慶一腳,都怪他多嘴,“離婚我挺開心的,我現在要過單身的日子,謝謝您的好意。”
肖望平連忙住了嘴,薑英看上去是挺高興的。
他指著對麵的泰興樓,想了想又閉了嘴,薑富海為了再婚的後老婆,把這一對親子女都下放到距離京市一千多公裡的地方,難怪現在他們倆寧願來錦雲飯莊吃飯,也不願意去對麵的泰興樓吃。
肖望平說道:“林師傅教過我做菜,我也算他半個徒弟,今天這桌給你們打八折。”
老板又送了幾個涼菜,燙了一壺花雕送上來,說是贈送的,薑年慶見有酒,勾著顧昌東肩膀,“大兄弟,那我們就喝兩杯吧。”
半壺酒下去,薑年慶眼睛都紅了,他非要顧昌東把那份從平城帶回來的資料給他,他想想這事情都不對勁,沈重梅跟秦懷憶好過,還生了個兒子,後來把兒子送到秦懷憶老家去養,這事薑富海肯定不知道。
薑富海要是知道了,哪怕薑英過繼出去,他也不會讓薑英嫁給秦懷憶,不是薑富海心疼女兒,是他覺得丟人,薑富海是最要臉的一個人。
還有,全國那麼多地方,沈曼如為什麼求著薑富海走關係把秦懷憶安排到合縣下放,沈曼如當時說秦懷憶是她平城老家好友的兒子,想找個有人照顧到的地方下放。
沈曼如那時候還不知道下放的知青有一天能高考,還有回城的機會,她應該是送個俊秀有才氣的後生去合縣,萬一薑英看中了,一結婚就再不會回來,不正好趁了沈曼如的心意,真是一箭雙雕。
薑年慶氣的一拍桌子,“薑英,你那時候是不是說過,要嫁人就要找個最俊的,隻要好看白淨,彆的缺點都能忍,你是不是說過這話?”
沈曼如可能就是因為薑英這一句話,就把長的勉強能看的秦懷憶送到合縣,秦懷憶白啊,而且他那時候是高中生,算是有文化了,合縣日照時間長,紫外線又強烈,不說樣貌吧,至少找不到比秦懷憶更白的小白臉。
當初秦懷憶一去,薑英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可不就一頭栽進去了。
薑英拉他坐下,“小時候說過的話我怎麼可能記得,你喝多了吧,剩下這半壺酒不許再喝了。”要說也是原身說的,她可不認。
顧昌東莫名的摸了摸側臉,他長的至少甩秦懷憶一條街,應該算俊了吧。
薑年慶拿著資料就要出門,薑英忙問道:“你又要乾什麼去?”
薑年慶回頭一笑,“我不是過去打架的,我就是讓薑富海看看,他的好女婿、好老婆、好繼女,聯合起來耍他的這出好戲。”
戲台都已經搭上了,怎麼能沒有看戲的人呢。
薑英想了想,算了,讓他去吧,隻要他不打架就行。
包間裡隻剩下薑英和顧昌東,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薑英就挑了個話題,“多謝葉教授記掛著,還特意叫你跑一趟平城,周末我想請你們倆來家裡吃飯,我進出科研所不方便,能麻煩你跟葉教授說一聲嗎?”
顧昌東抿了抿唇,應道:“好,上回送豬雜湯,葉教授正說要去家裡看若若。”
“那行,周末等你們。”
顧昌東又看到那個小籃子裡的保溫桶,還是上回新買了還給薑英的。
薑英說道:“預備帶給你跟季墨生的早飯,不過都涼了。”
“那我帶回去吧。”顧昌東說:“熱熱可以當晚飯。”
薑英點點頭,顧昌東問她接下來的打算,薑英說要先掙錢。
薑年慶很快回來了,看他表情興奮的不行,還一個勁的問薑英,“老妹,你怎麼不問問我剛才過去發生了什麼?”
“有什麼好問的,薑富海肯定被氣的不輕,要不然你能這麼高興?”
薑年慶哈哈大笑,“猜的一點沒錯。”
薑年慶過去的時候說薑英離婚了,離婚證都拿到了手,薑富海罵他們兄妹兩個作天作地,薑年慶把資料扔給薑富海看,說他認可當親兒子一般的好女婿,在娶薑英之前,就跟他好老婆帶過來的女兒生了個兒子了。
薑富海氣的要拿棍子打薑年慶,薑年慶馬上躲開了,“打我做什麼,是你好女婿、好老婆、好繼女乾的好事,恭喜你得個便宜外孫。”
薑英聽完後也是沒法子,薑年慶跟薑富海,這對父子是好不了了。
顧昌東下班後去了科研所,正好接到葉教授送他回宿舍,葉教授的宿舍是棟二層的專家樓,裡麵住了兩戶,比較幽靜,他說薑英周末想請葉教授去家裡吃飯。
葉教授答應下來,原本就打算周末去看若若,葉教授問道:“對了,你怎麼突然會想到去平城調查秦懷憶?”
葉教授並沒有叫顧昌東去平城,不過如果當時他不應下來,薑英的名聲就解釋不清了。
顧昌東說道:“是薑小妹,她無意中聽到錢冬香打電話,才知道這個秘密,那天在車站她告訴了我,說如果她姐夫不肯離婚,叫我看在薑英救過您的份上幫幫她姐姐,我恰好去平城,想到這個事情,就調查了一下。”
薑小妹當時確實單獨跟顧昌東說過幾句話,葉教授說道:“薑英這個小妹妹,還是不錯的。”
顧昌東給葉教授送到專家樓的院門口,才回了家,季墨生在廂房裡睡的還沒起床,一來一回開了兩三千公裡的車,確實累壞了。
顧昌東把帶回來的鮑魚海參元貝粥還有蝦餃燒麥熱了,季墨生自己就被香味勾的醒過來。
他自顧自的去刷牙洗臉,然後拿了碗筷,夾了一個蝦仁燒麥,蝦仁的清甜和肉香浸潤過的米粒的香濃,讓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個。
他一看那嶄新的保溫桶,笑道:“這是薑英的手藝吧,四哥,薑英順利離掉了嗎?”
“離了。”顧昌東說道:“這一趟去平城幫薑英查資料,你不要在外麵多嘴。”
季墨生不解,費了那麼多功夫,奔波幾千公裡,為什麼不叫薑英知道,“四哥,你乾嘛不跟薑英說啊,這時候,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時候,她已經離婚了,你顧忌什麼?”
顧昌東將今天的事大致說了一遍,他隻是給了份資料,秦懷憶就一頂道德的大帽子扣下來,說薑英出.軌,差一點薑英就被潑一盆臟水,幸好葉教授護著薑英,她才能清清白白的離婚。
“這事蓋棺定論,彆人問起你,你也得說是葉教授讓我們去的,彆給薑英添不必要的麻煩。”
季墨生有氣沒地方撒,狠狠吃了兩個水晶蝦仁餃子。
憑什麼啊,明明是秦懷憶犯錯在先,季墨生突然想起來,又開心了,“算下時間,薑英的前婆婆該到京市了。”
一想到錢冬香等著來磋磨薑英反被攆走,季墨生心頭的鬱悶才算消散了一點。
顧昌東說道:“一會錢冬香上薑英家門,薑年慶估計要報警,你吃吧,我去所裡看看。”
說到錢冬香,她這會攜家帶口上京,到了京市的火車站,激動的眼眶都紅了,這裡是北京城啊,火車站就是氣派,就是人太多,她都摸不清方向了。
沈曼如在電話裡給了她地址,說是薑富海花錢給薑英置辦了房子,到底是開大飯店的,就是闊綽。
錢冬香一聽馬上昭告天下,說她一家要上京市享福去了,她沒跟兒子說,怕兒子不讓家裡人來,乾嘛不來,兒子的嶽父大人置辦了那麼大的院子,當然要來了。
錢冬香出了車站,直接去了沈曼如給她的地址。
錢冬香一家到了獅子胡同,薑英和薑年慶也恰好回來了,他們剛走到胡同口,就聽到裡麵吵鬨不休,薑英跟薑年慶互相看一眼,好像聽到衛春芹和若若哭喊的聲音了。
他們兩個連忙快跑幾步,家門口鬨哄哄的都是人,錢冬香帶著她家的老老小小一堆人,還有門口看熱鬨的鄰居,把薑英家門口都堵了起來,若若一直試圖阻止他們,看到薑英回來,連忙喊道:“媽媽,壞蛋要搶我們的家。”
錢冬香罵道:“我是你奶奶,正屋當然要給老人住,吵什麼吵。”
她指揮著叫人把薑年慶和衛春芹在正房房間的東西都搬出來,將她自己的東西搬進去。
衛春芹知道薑英今天是去離婚的,但是不知道順不順利,這麼多人她根本攔不住,看到薑英和薑年慶回來了,她哭道:“我跟他們說過的呀,我說你今天離婚去了,他們偏不信,還罵我叫我滾出去。”
秦寶祥跑來跑去,“這院子好大,比家裡的破房子好多了,我要住這裡,我不回去了。”
家裡的泥巴院子一下雨全是泥,這裡的院子居然是青石地磚,還有一個水井,還有一個秋千架,他坐到秋千上,命令若若,“你,以後就是我的小丫鬟了,我命令你快點來推我。”
若若一把給他從秋千上拉下來,小拳頭就招呼到他臉上,“這是舅舅做給我的秋千,你滾開。”
薑英一把扯開在那亂指揮的錢冬香,“你搞什麼,跑到我家裡,我告你私闖民宅!”
錢冬香翻了個白眼,還是嘴硬的不行,以為有個破房子了不起,還不是薑富海出的錢,薑富海能給這錢,那是看在女婿有本事,能給他這個老嶽父掙麵子,可不是看著薑英的麵子。
錢冬香道:“薑英,你不要不知足,你不願意回老家,你爹給錢給你置辦房子,我們家也妥協了,我們搬家來京市,你還想怎麼樣?”
薑英都氣笑了,“我就問一下,是誰叫你們來的。”
“當然是你.媽,親自打電話給我,叫我們上京來享福的。”錢冬香得意的說道。
薑英想,那個沈曼如在搞什麼,到底是希望她離婚還是不希望她離婚,看沈曼如的路子,把錢冬香一家弄過來添亂製造不和諧,那肯定是希望她離婚,她已經離了婚,正好如她所願了。
薑英說道:“那你可能是撞鬼了,我媽已經死了,你都能跟死人溝通,我看你離死也不遠了。”
敢咒自己婆婆死,錢冬香上來就要扇薑英嘴巴子,薑英先一步,反手給了她一個大耳刮子。
清脆的一記耳光,秦家人都懵了,兒媳婦居然打婆婆,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秦懷憶回來必須給薑英打死。
錢冬香坐到地上哀嚎,“你打自己的婆婆天理不容,我家秦懷憶一定會打死你。”
薑英拿出屬於自己的那張離婚證,這婚離的可真及時。
她道:“這是我跟你兒子的離婚證,你現在不是我婆婆,我打的是個擅自闖到我家裡的可惡老太婆,她要打我,我自衛而已,你趕緊滾出我家,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錢冬香不敢相信,真離了?
那怎麼可能呢,她兒子可是大學生,薑英愛她兒子愛的要死,她就這麼離了?
錢冬香不想相信,可是離婚證上明明白白,薑英跟她兒子確實是離了,她還賴著不願意走,“那我這一大家子要往哪裡去。”
薑英給她指了條路,“你可以去找你孫子的親媽。”
“胡說八道,寶祥的爹媽都死了,是我們收養來的。”錢冬香不肯在外人跟前承認秦寶祥是秦懷憶的私生子。
薑英聽了都想笑,“謝謝你幫我詛咒秦懷憶去死,你道我為什麼能跟他那麼順利的離婚,我、包括他單位的領導,都知道你們家的養子是秦懷憶婚前的私生子,鬨了這麼大的醜事,你以為秦懷憶還能留在京市工作,你做夢去吧!”
她又道:“秦懷憶不會沒告訴你孩子親媽是誰吧,那我告訴你,是沈重梅,你那麼想跟沈曼如做親家,這下好了,你趕快去找她們吧!”
薑年慶直接給他們的帶過來的行李包袱全都扔到門外,拎小雞一樣一手一個全攆出去,“薑英,你把門關上,有人在我們家鬨事,我去找大兄弟報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