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夫去找過了呀,沒用的,機械廠說近期不接訂單了。”
電動縫紉機大火,服裝廠的領導眼光好,拍板得早點定,遲了可能就排不上訂單了,可是派了負責人去機械廠溝通,還是遲了,人家說目前不接,什麼時候接根據廠裡麵的產能再另行通知。
李紡書急的嘴角起皮,說道:“姐,你不能不幫你妹夫,他在廠裡提乾,就指著完成廠裡布置的這個任務了。”
李紡琴跟他解釋了,跟機械廠有關係的是薑英,這個電動縫紉機的圖紙是薑英提供給機械廠的,樣機也是機械廠給薑英、薑英又給了姚真,所以,求她根本沒用。
姚真二姨說:“姐,那你讓姚真幫我去跟薑英說下唄,薑英跟機械廠說加個訂單,肯定管用吧?”
李紡琴猶豫了一下,如果是薑英去說的話,說不定是管用的,不過上回姚真二姨在家裡跟薑英那話說的不好聽,現在哪好意思找薑英開口幫忙。
“我們說話不一定好使。”李紡琴實話實話。
“那你不說怎麼知道好不好使呢?”姚真二姨說道:“你說了,她不肯再說不肯的話。”
姚真聽的極度不樂意,“二姨,上回薑英來我家,你是怎麼譏諷薑英的你忘了?忘了沒關係,我提醒你好了,你說薑英不拿我當人,我看,不拿我當人的是你吧,我跟你說,我絕對不會幫你跟薑英開口!”
姚真二姨指著姚真,氣的手發抖,“姐,姚真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不懂禮貌了,我是她二姨,她怎麼跟我說話呢,你跟姐夫都不管管她嗎?就她這樣的性格,身體還有殘疾,以後可怎麼找婆家。”
姚真氣的摔門出去了,“以後我二姨來家裡,我就出去,媽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紡琴也醒過神來,說彆人她還沒覺得什麼,但是說她女兒,李紡琴心裡不樂意了,說道:“姚真大了,你得先尊重她,她才能尊重你,訂單的事我們真開不了口,你還是去機械廠那邊想想辦法吧。”
姚真二姨想不到辦法,送禮都送不出去,機械廠的那個袁總工說除非是薑英自己的訂單優先,彆人的隻能排隊等,這話說的氣死個人,薑英現在是沒有訂單,那萬一以後她有,機械廠還真給她優先不成?
袁總工一句話就給人懟回去,“沒有薑英提供的圖紙,你們連排單的機會都沒有,有什麼好爭的。”
姚真二姨為了丈夫的升遷,去棉紡廠找李紡琴,李紡琴再次回絕,說真幫不了。
李紡書一出棉紡廠看到薑英的攤位,不死心的又去找薑英,希望薑英看在姚真的麵子上,幫她跟機械廠說一下,優先排個訂單。
薑英一口就回絕了,“我又不是機械廠的人,憑什麼乾預人家的生產安排。”
姚真二姨在鹵味攤子上站了這麼一小會,看到她生意著實好,心裡又氣,當初她也想來這邊搞個攤位,李紡琴說不行,不能給她走後門,偏把名額給了薑英。
姚真二姨說道:“你這鹵味攤還是姚真用棉紡廠家屬的身份幫你租的,這個人情你要還吧?”
薑英道:“我要還也是還給姚真,她二姨,這跟你沒有關係,你買不買鹵菜,不買就讓讓,你站我攤位前影響我生意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姚真的壞脾氣都是跟你學的吧?”李紡書氣道。
薑英心想,姚家怎麼會把這門親戚慣成這樣子,姚真之前幫她二姨家做了那麼多衣服,現在沒按她的要求幫她求情,就說姚真脾氣學壞了。
薑英切鹵菜的刀拍在案板上,“有求於我還敢跟我吵,真沒見過你這樣心裡一點數都沒有的人,看看你後麵排多少客人了,不買東西還擋著彆人你好意思嗎?”
太氣人了,姚真二姨回去後氣的兩天沒吃的下去飯。
衛春芹膽小,當人麵是不敢跟人吵架的,尤其她不是本地人,不像薑英和薑年慶,從小在京市長大,一口的京片子,又有本事能掙錢,連親爹都敢懟的主,自然不怕姚真二姨這樣的人。
衛春芹道:“薑英,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姚真二姨就來了一回,在我跟前說這次設計多虧了姚真,我說你也會做衣裳,那演出服是你跟姚真一起做的,她還不相信呢。”
姚真二姨一口一個你外地人能在京市站住腳賣鹵菜,多虧了姚真給租攤位,這個攤位確實是姚真幫忙租到的,衛春芹不好說什麼,昨天可憋屈死了,也不願意跟薑英說讓她添堵,今天薑英把姚真二姨罵走,那可真解氣!
薑英等到薑年慶來,把帶出來的存折和身份證拿出來,叫他去信用社取錢,然後給那兩家的補償款付掉,早點把房子的手續給辦下來。
私房返還,有的很順利,有的退還的時候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糾紛,薑英家這處房子就有糾紛,她拖不起,拖到幾年以後房價上漲他們更不願意搬,因為當初這兩家租戶租住在這裡,幾年的房租都沒付給管委會,平時沒有人過問,現在要私房返還了,那就得清算清楚,不然辦不下來返還手續。
那兩家租戶都被要求搬走了,他們怎麼可能還會去付房租,所以薑英出的這錢,實際上一部分是清算後付給管委會的房租,薑英當然可以不付這錢,那就乾耗著吧,為了一片遮雨的瓦片鬨到兵刃相見的不是沒有,現在協商能花點錢把事情辦了,好過乾耗著。
衛春芹在圍裙上擦擦手,跟薑英說道:“那麼大筆錢,你哥大大咧咧的,我跟她一起去。”
薑英想畢竟涉及到房子,他們夫妻二人估計還有要商量的意見,薑英原本想著她和薑年慶一人出一半的錢,房子落兩個人的名字,不知道薑年慶是怎麼想的,讓他夫妻二人商量下吧。
這樣想著,薑英說道:“行,那嫂子跟著一塊兒去。”
她們說話聲音再小,隔壁的曹銀娥也聽到了幾句,心裡吃驚的不得了,這麼個小鹵菜攤子,兩個月還沒滿呢,薑英就把六千塊掙齊了,那也太誇張了吧,她就在薑英隔壁,一個月才掙千把塊錢,本來挺知足的,一年一個萬元戶呢,可是跟薑英的攤位一比,那落差太大了。
曹銀娥的攤位上這會沒什麼生意,隻能看著薑英家鹵菜攤子生意不斷,她從錢櫃裡拿了點錢,跑到薑英攤位上買鹵菜。
曹銀娥要了點五香牛肉、拌了一份夫妻肺片,又要了兩個鴨鎖骨,再來一斤素拌菜,薑英麻利的給她打包好,這還是曹銀娥第一次在她這裡買鹵菜。
曹銀娥給錢的時候心裡痛,難怪這麼掙錢,薑英賣一份,抵得上她攤位上賣五份,薑英生意又好,每天客人都比她攤位上的多,這麼算下來,她一個月是能掙好幾千。
曹銀娥酸不溜的說道:“薑英啊,你一個離婚單身的女人,又帶個孩子,總跟你哥嫂在一起不算個事,還是得找個男人組成個家庭,這樣你掙的錢,才是你們小家庭的。”
薑英嗬嗬冷笑,曹銀娥之前挑撥衛春芹,說她這個離婚的小姑子帶著孩子是負擔,又說她擺這個鹵味攤子拿哥嫂當免費的工人使喚,現在又來她麵前,挑撥她哥嫂靠不住,還是找個男人才行。
薑英先把鹵菜錢給收了,這才說道:“如果哥嫂都靠不住,我也不敢指望半途找的男人能靠的住,你說的對,這年頭誰都靠不住,我還是靠我自己最安心,再說了,你憑的什麼身份,我們家的事情輪得到你管嗎,我勸你以後彆再挑撥了,我嫁不嫁人,跟你都沒有關係。”
***
薑英這邊把曹銀娥罵走,薑年慶也到了信用社,取了三千出來,又叫衛春芹用他們的存折再取三千,衛春芹心想果然是這樣,兄妹的房子一人出一半的錢,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可是薑年慶之前就說過,外公的這個房子,要留給薑英。
兩個月的時間,那個鹵味攤子薑年慶一共分到了三千一百五十塊錢,衛春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現在要全貼給小姑,衛春芹心裡不是個滋味,又不好說出來。
她跟著薑年慶從千裡之外的青海來京市的時候,還一無所有,現在好容易存了點錢,又全沒了,說心裡沒點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
薑年慶雖然大大咧咧的,衛春芹的不高興他還是看了出來,他跟衛春芹說道:“我小時候學啥啥不行,外公本來要教我做菜的,我真學不來,顛勺學了一個月,氣的我外公心臟病都快犯了,薑英看我挨打的厲害,就說她來學,那時候她才這麼點高。”
薑年慶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到他腰部的高度,“她那麼小就鑽到廚房裡學顛勺、切土豆絲,手上全是老繭,你說那麼小個姑娘,為了我少挨打,就替我跟外公學做菜。”
薑年慶眼睛有點紅,“我學習成績也不好,我媽氣的打我,薑英每次雙百,她跟我媽說,以後會照顧好哥哥,隻要她有飯吃,就不會叫哥哥沒飯吃。”
薑年慶看著衛春芹,接著說道:“十四歲,她就被薑富海過繼走,等到回來的時候,又離了婚帶著孩子,我就想著,外公這個房子得給薑英啊,以後不管她找不找男人,她在京市有個房子就有底氣,咱這錢也是靠著薑英才掙出來的,薑英從小到大心裡都護著我,我也想為她做點什麼。”
衛春芹聽了鼻頭一酸,如果沒有薑英,他們這會可能連生活都困難,更彆提一下子存了三千塊錢了,她忙說道:“好好,都聽你的。”
薑年慶捏捏自家媳婦的臉,“彆喪氣,才兩個月咱們就分到三千,等明年存夠了錢,咱也買一處小院子,落你的名字,讓你在京市也有個房子,好不好?”
衛春芹喜極而泣,薑年慶說買房子落她的名字,“當家的,你說的這是真話?”
薑年慶給她擦擦眼淚,“瞧你那點出息,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從青海那麼遠跟我到京市,孤身一個人,給你買個房子,以後你就不會瞎想亂猜了。”
薑年慶去幼兒園接若若,然後收攤子回家,把存折、錢還有薑英的身份證一起都給了她,薑英看錢是六千,存折上隻取了三千出來,她道:“哥,一人出一半的話,房子就落咱們兩個人的名字吧。”
衛春芹這時候主動說道:“你哥跟我都商量好了,這裡麵有三千算你哥補貼你的,房子落你一個人的名字。”
薑英看看衛春芹,臉上雖然有些痛惜,但是整體表情是高興的,也不知道薑年慶是怎麼跟她溝通的。
薑年慶這樣做,出一半錢還把房子全給她,薑英心裡挺感動,她上輩子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弟弟,互相之間隻有算計,薑年慶為人大大咧咧的,對他這個妹妹是真好。
薑英說道:“哥,這一片的房子以後會漲到你不敢相信的價格,給我你不後悔嗎?”
薑年慶從小到大都挺信服自己這個妹妹,他道:“真的會漲價啊?春芹,那咱們掙夠了錢馬上就買房子。”
這房子已經決定給薑英了,衛春芹當然想越早買個屬於自己的房子越安心,“好好,存夠錢我們就買。”
薑英忍不住笑了,他這腦回路真有趣,她數出三千還給薑年慶,“既然房子隻落我一個人的名字,那錢我就自己出,明天我再去取三千出來。”
薑年慶不肯,說薑英沒拿他當哥,薑英也堅持,親兄弟也要算清楚賬。
她道:“哥,我真不想我們以後因為錢的事起紛爭,你聽我的,你們的錢明天存上吧,存夠了就去買房子。”
最後薑年慶也沒爭過薑英,讓衛春芹把錢收好,他出門去跟那兩家說,明天上午去管委會,一起把房子的事情了掉。
第二天,衛春芹出去擺攤子,薑英把若若送到幼兒園,去信用社又取了三千塊錢,去管委會把補償款一交,各方簽字按手印,把手續資料都辦齊,外公這套房子,才算真正的退回來,沒有什麼糾紛隱患了。
回到攤位上,衛春芹說想回去給昨天薑英沒要的那三千塊錢給存上,薑英讓她去存錢,她在這裡看攤子。
這會沒什麼人,她在旁邊支了一塊小方桌,上回顧昌東給了她一小袋珍珠,她打算給若若做幾件頭飾,珍珠給她的時候,就已經穿好了孔,一顆顆晶瑩圓潤很是漂亮。
薑英在腦子裡構思樣式,才穿了兩顆珠子,有人來買鹵菜,語氣很不好,“喂,這攤子上有沒有人?”
薑英從小方桌上抬起頭來,一個刀疤臉的男人站在攤位前麵,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板寸,胳膊上的肌肉很粗壯,薑英看他的外貌和體格,是個狠角色,很像書裡描述的曹澎。
薑英收了珍珠,起身問道:“什麼事?”
曹澎被對麵女孩的美貌晃了神,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皮子真細白啊,尤其是一雙蘊含水汽的眼睛,像是被他剛才的大聲給嚇到了。
曹澎忙斂了心神,笑道:“這攤子的老板呢?我找他有點事。”
薑英揉了下眼睛,剛才好像有個飛蚊撞進去了,難受死了,她道:“我就是老板。”
“你是老板?”曹澎不相信,“那薑年慶呢?”
“他是我哥,你找他什麼事?”薑英警惕起來,這人不會真的是曹澎吧?
“你是薑英?”
她說薑年慶是她哥,薑年慶隻有一個離婚的妹妹叫薑英。
在曹澎的眼裡,薑年慶那個有個五歲孩子並且被丈夫拋棄的妹妹,應當是個愁容滿麵、容顏枯槁的怨婦才對,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二十出頭、比電影海報上的女演員還好看的俏麗女人,這不符合他對一個離婚女人的預期啊。
原本是打算替他姑姑曹銀娥來出口氣,昨天晚上,曹銀娥帶了些鹵菜去他家裡,他吃著像是上回薑年慶帶過來的鹵菜的味道,就問了姑姑一句,是不是薑年慶攤位上的鹵菜?
曹銀娥說可不是,她買了那麼多鹵菜,還被薑英罵了一頓,心裡不痛快,這麼多鹵菜她也吃不掉,送了一些給曹澎,曹澎是她侄子,她家在棉紡廠的攤位,就是曹澎找關係幫她弄來的。
薑年慶上回帶來的鹵菜,曹澎念叨了好久,但是薑年慶不給他麵子,還給隔壁朱懷貴弄的發配到偏遠的分廠,曹澎再想吃這鹵味,都不會去薑年慶的攤位上買。
一聽姑姑受了薑年慶那個被拋棄離婚妹妹的氣,加上薑年慶沒給他麵子,幾下加起來,他今天親自過來,要替他姑姑找回點麵子。
乍一看到如此甜美的姑娘,真是每一處都正好卡在他的審美上。
曹澎立刻換了笑臉,減輕了聲調,“剛才太大聲嚇著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