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好好地走在季姨前頭,季姨上樓順帶喊聲沈逾晟叫他吃飯不就好了麼。
可剛才她刻意調換一下位置的行為又是什麼意思呢?看見沈逾晟一瞬間失落的神情感到很“爽”嗎?好像並沒有。
沈逾晟有沒有不開心她不知道,反倒是她覺著心中愈發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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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後,城北幾乎每日都在飄雪,雪不算大,地麵隻落層薄薄的淺白。
大概是那日鬨得不愉快,兩人從那之後就不再有所交流,一到家就關在各自房間,幾乎零接觸零交流。
季姨從中試著調節,礙於身份又不敢說太多。
也是從季姨口中打聽到最近沈逾晟似乎經常晚歸,尹煜柃心中懸起幾分懷疑,叫陳叔去打探打探,發現他去的竟是酒吧。
先前還叫她少去酒吧,他一未成年倒轉頭就去,儘是做這些不該做的。
是故意跟她慪氣呢?
她分明清楚,可她偏偏著他的套,就是會因為他這樣的態度感到惱火。
今日恰好是周六,白天又聽季姨說前幾日沈逾晟回到家就出去了,沒有寫作業。
尹煜柃難得坐在客廳裡,蹲著沈逾晟。她想,他總不可能一整天都鎖在屋裡。
難道他還能不喝水?不吃飯?真想成小神仙?
知沈逾晟者還屬尹煜柃。
下午兩點的時候,樓上有腳步聲傳下來。
尹煜柃在沙發前守株待兔,手中拿著杯水,邁步堵在他身前。女人作勢給他,欲給未給,好像等他自己主動拿。
她笑意盈盈,卻不達眼底,一副笑麵虎的作態,還算客氣地問:“昨天去乾嘛了?”
極為接近的距離,少年低眉,不自覺地吞咽,卻仍嘴硬反問:“你問我,我就必須得回答你嗎?前幾天剛吵過架,你是覺得我很好哄嗎?”
嘴上是這麼說的,然而不得不說,給他準備的這杯水成功地擊中他。
沈逾晟有些被動搖與她“冷戰”的想法,覺得這是她主動和好的暗示。
她給他台階,他自然識相地踩上去。
就在他準備接過時,眼前這女人把手往回一縮,在他麵前挑釁般仰頭一口喝下,刻意鼓著腮幫子含著,緊緊注視著他,然後才不緊不慢咽入喉。
紅唇濕潤,他注視著她將空玻璃杯塞入自己手中,又注視著她的視線緩緩移至自己肩側。
女人指尖重重點幾下少年的肩膀,輕笑一聲,斂著眉眼看他,語氣卻不含笑:“好。我不管你。下周六你那二叔擺宴席,作業必須寫完再去。”
懸在半空的手尷尬無比,進退兩難,逐漸感受到玻璃杯的沉冷。
自知被耍,聽罷此話,沈逾晟輕挑下眉,嗤了聲,視線悠悠落在她那兒,“憑什麼聽你的。”
“哦,周末作業好像比平時多啊。”她自己接上自己的話,語氣愈發下沉,笑意漸無,“多也沒用。沒寫完,你哪都彆想去。”
撂下這句充滿威懾性的“警告”,然後便回房了。
好的不學學壞的。她記得她有跟他說過,不可以學她,她是壞孩子,可他不是。
還真是她不讓他做什麼他偏做什麼,反複在她的雷區蹦迪。
恰恰是少年反骨激起她強烈的“掌控欲”,她甚至自己都未發覺心底的頑劣被他悉數點燃。
她從來都不是好說話的,不是軟柿子。
她倒要看看是他有能耐逃出去,還是她有能耐看住他。看看誰耗得過誰。
夜晚,尹煜柃刻意親自準備好飯菜。
去冰箱拿冰水路過廚房間時沈逾晟注意到這一幕,清楚又是她耍自己的“圈套”,佯裝沒看見,悄無聲息地來,又不聲不響地走。
回到房間後,少年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秉持著古人“寧餓不苟”的精神,坐回桌前把書當飯吃,一門心思放在文字裡,轉移注意。
看了會兒書,外頭十分安靜,沈逾晟當尹煜柃是回房間,於是準備看看情況,自己熱些飯菜。
輕輕推開門,壓著腳步聲走至走廊樓梯口,在木製扶手邊朝樓下餐廳探了眼。
開放式餐廳與客廳接連,尹煜柃和季姨還在吃飯,季姨坐在這對他的一側,尹煜柃麵朝對麵客廳窗戶,側對著他,並未注意到。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不朝這看的。
燈光明亮,樓上頎長身影映到樓下。
季姨視線上眺,放下碗筷試探性地看眼邊上的女人,然後才衝少年招招手,“小少爺,快下來吃飯。”
尹煜柃悶聲不響地舀勺湯,略微有些燙口,於是篤悠悠吹了口,稍稍抬腕,唇瓣落於勺子邊沿,揚起下巴喝下,沒有任何表態。
知道她就等著他主動服軟,幾乎沒有遲疑,少年嘴硬拒絕了。
樓上“啪嗒”一聲房門閉合。
沈逾晟回房後,季姨問道:“真的不喊小少爺吃飯嗎?”
手機叮聲,屏幕亮起,尹煜柃掃了幾眼發來的短信,空出隻手點開,不鹹不淡地說:“愛吃不吃。餓的又不是我。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季姨勸說道:“小少爺還在長身體呢,一日三餐,這幾天飲食都不怎麼規律……”
視線掃過短信內容,尹煜柃眉頭微微凝起,放下碗筷,邊起身邊道:“這事我不管。”
“夫人,您不吃了?”
“嗯。飽了。”
然後她就回房了。
言外之意季姨自然是聽得出來,知道尹煜柃嘴硬心軟,於是跟著上樓將沈逾晟喊出來吃飯。
季姨輕輕敲門,朝裡道:“小少爺,吃飯了,還是熱的,不然一會兒涼了。”
“我不吃。”
季姨壓低聲音悄悄道:“夫人已經回房了。”
餐桌前,季姨問起兩人為什麼會吵架。
沈逾晟大致說了便事情經過,季姨認真聽完後才分析道:“我看夫人氣的不是這表。是吃先夫人的醋了。”
少年喝口湯,應得輕飄:“她有什麼好吃醋的。太陽打西邊出來她都不會吃醋。”
季姨搖搖頭:“小少爺還是年紀小,不懂女人。”
沈逾晟腹誹,他怎麼不懂她?就尹煜柃那遲鈍的思維,隻會因為那“阿澈”轉起來,怎麼會把這種多餘心思放他這。
到頭來還是他吃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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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短信刪除,合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