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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骨 聆眉 13357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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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天寒風凜冽,大雪紛飛,天空白茫茫一片,雪停時已積起厚厚的雪堆,將宅邸庭院裡的樹枝悉數包裹起來,彆有番景致。

生日宴不歡而散,尹煜柃同沈逾晟依舊像前幾日那樣避著對方,誰都不開口。

又過幾天,她漸漸到點會按時叫他吃飯,他就聽話地放下筆,跟著她下樓共同用餐。

時間好像漸漸將矛盾化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不爭不吵,時不時聊幾句家常,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還要上一周的課。

放學回宅邸的路上,少年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簾,盯著眼前漆黑的椅背,聚焦在某一點,手掌微微蜷著,大拇指無意識地摩挲食指指側。

“陳叔。”他突然輕輕叫了聲。

“怎麼了?小少爺。”

少年猶猶豫豫,隻是想問一個問題。

情難自控時,有一個距離自己極近的女人麵對著自己,她無比抵觸、反抗自己,她的發絲是淩亂地黏在臉上的、視線是飄忽不定的、眉頭是緊縮的、嘴裡是喊著他名字的。

每一幕都是令他愈發焦躁的導火索,心中漸漸燃起強烈的、想在她身上宣泄的想法。

很正常啊,春芽萌動,青春期嘛。

可如果對方是比自己大了十歲的女人,是自己名義上的媽媽……有這樣的反應還算是正常的嗎?

這種事,怎麼好說出來。

心中仍在複盤當日的事情經過,沉默半晌,沈逾晟最後隻說,“沒事。”

緩緩靠回椅背,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沈逾晟知道自己大概是又惹她不開心了。

當時就不該這麼衝動。

少年無比的懊惱,躁悶地抓了抓頭,想把自己打死的心都有。

他是不是讓她害怕了?她有沒有討厭他?

比起糾結已經發生過的事,不如想想怎麼彌補。

少年轉念一想,那……不開心的話,抽煙喝酒會好嗎?

視線眺向車窗外,恰好汽車自便利店旁駛過。

剛靠下的少年突然又彈了起來,“陳叔,麻煩靠邊停一下。”

香煙盒有隻壁虎圖案,左下角帶有一個立體感的爆珠,“Peel”的logo在燈光下微微發亮,呈現五彩斑斕的色彩。

到家時天色還沒有暗,於是回房並未開燈。

時針緩緩轉動,屋內漸漸暗沉,桌上隻亮盞暖黃台燈。

紅色煙盒被放在桌角,那顏色很漂亮,就好像她平時塗抹在唇上的某種口紅色號。

餘光裡太過惹眼,寫作業時總忍不住往那兒瞟幾眼。終於,少年猶猶豫豫,向桌麵上的那盒香煙伸去。

香煙盒質地冰冷,視線流轉,濃鬱的紅酒味格外誘人,穿透力特彆強,隔著盒子都能聞到的那種。

撕開香煙包裝,紅酒香更為濃烈,與那日封閉車內的氣味一致。

昏黑裡,眼前又浮現那日車內尹煜柃的神情。

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哭腔,她的唇很紅,盯著他的那雙眼睛濕潤……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呼吸莫名變得困難。

他低下頭,逼迫自己不再繼續想下去。

指尖輕輕觸到煙盒邊緣,向上打開,輕輕抽出一支煙,捏於指尖,指腹在煙身上輕輕滑過,感受著獨特的質感和溫度。

拿著煙,拿著打火機,手被風染得冰冷,腦海中回憶的是七年前她在窗邊吸煙時的情景。

學著她的模樣,少年將煙鬆鬆垮垮地叼在唇中,打火機燃出的火光忽明忽滅。

風陣陣,火舌左右搖擺不定。

優雅起舞的、淚眼朦朧的、浴室裡朝他看的、發絲淩亂的……那女人的各種模樣在眼前相互交織著,無法揮去。

雙眸微眯,分明打火機就被他拿在手裡,結果半晌都沒有點燃。

最後,兩唇之間的香煙被他抽出,丟入了垃圾桶。

/

寒假的尾聲,尹煜柃去了趟城南,用這幾年在沈家攢下來的錢先墊付了部分湯梅拖欠的藥費,先繼續保守治療著,剩下來的錢過後再接著補。

回到沈宅時,尹煜柃在花園裡散心。

她不知道,沈逾晟就在樓上露台,自樓上往下眺,視線久久追隨著她。

合上宅邸大門,跨入玄關,尹煜柃彎腰把鞋放整齊,到樓梯口時,見沈逾晟堵在自己前頭。

他的掌心躺著包煙,遞給她。

在尹煜柃開口之前,他低聲解釋說:“前陣子放學的時候給你買的。”

尹煜柃沉默不語地接過,拿在手中,打開煙盒,視線落在缺了一根煙的煙盒內部。

像是知道她想什麼似的,沈逾晟說:“我沒抽。”

她抬眸看向他,“想抽?”

“有想過。”

糟糕的情緒總需要一個發泄口,她的方式是抽煙喝酒,就算是沈逾晟用這種方式她也並不感到奇怪。

視線重新落回煙盒,尹煜柃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隻重複著打開又關閉的動作,反問他:“怎麼不試試?”

沈逾晟坦率道:“當時仔細想了想,好像沒必要。”

她就在他身邊,又為什麼要借著香煙消愁呢?

手指動作停頓住,煙盒保持在打開的狀態。

尹煜柃從裡麵抽出一根煙,夾在指尖。

反應過來什麼,沈逾晟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翻出個打火機給她。

女人沒伸手,似乎是在等著他“服務”自己。

少年也很快就悟出她的含義。

齒輪打火機在他手指間摩擦出火星,另一隻手輕輕抬起她的手腕,火機對準煙頭,火光閃爍,點了好幾下都沒點燃。

他低著眸,跟著緊張起來。

她能感受到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在隱隱發顫。

“……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他的聲音也跟著顫抖。

尹煜柃深深注視著他。

她不信,隻當是他的一句鬼話。

那日她抓住沈德珩的把柄,意味著可以訛上一大筆錢,可沈逾晟偏要跟她對著乾,來摻和一腳。

到底是為什麼呢?

單純的是因為前陣子鬨矛盾的反骨行為嗎?

雖說後來沈逾晟是在幫她解圍,可同是沈家人,這終究是樁醜聞,無論是沈家哪股勢力,說出去都關乎沈家名譽。

他會和她這樣一個“外人”狼狽為奸嗎?

比起一個陌生人,他一定會更傾向於家族血緣。

從他那日對邱瑾初的態度,和對她的態度她就該知道。

前腳惹她生氣說打火機重要,後腳又堵著她跟她對著乾,這會兒知道哄她了,馬後炮誰不會。

就連沈德珩都會,她不信沈逾晟不會。沈家人都是一個樣。

清脆的齒輪滑動聲一下下響起。

尹煜柃懶得去跟他斤斤計較質問自己有多重要,隻看著他一下下地點煙。

他低垂的眼睫毛清晰可數,真像做錯事的小孩。

好像真心想要緩和關係來的。心莫名一軟,她緩緩開口,“怎麼知道我喜歡抽這個?”

“小時候見過。”

氣氛壓抑,他聽見她笑了聲。

尹煜柃緩解氣氛般沒好氣地說,“也不給我買個貴點的。生活費那麼多,怎麼著也得來包華子吧。”

香煙燃燒發出細碎的滋滋聲,一股半苦半甜的、略帶辣味的飽滿煙味飄出來。

輕煙波浪式地向上漂浮、青灰色的嫋嫋煙霧,籠罩在臉的周圍。

在薄薄的煙紗後方,他的神情隱約,聲音都好像被熏得低啞了好幾分。

“……抱歉。”

她愣了愣,當他要哭出來,立馬解釋說:“我就開句玩笑。”

沈逾晟合上打火機,這會兒才敢與她對視。

“……那天在車裡把你弄疼了。”

低眸看她的眼睛,他認真而緩慢地說:“我知道,那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就在花園後頭,我都聽見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突然很生氣,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都幫不了你……”

少年的聲音愈發低啞,“再然後就是走廊裡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清楚……就是,在此之前你要我和你避嫌,要我們保持距離,我不知道自己哪點惹你不開心了,但我想著聽你的話,不想惹你生氣,即便有再多不願意,還是這麼做了。”

“可我心裡很不好受,加上我們當時因為各種事情鬨矛盾,積攢多日,可能就在宴會那個點爆發了。看你故意忽視我,裝看不見我,這種心情特彆不好受……就失控了。”

尹煜柃並沒有吻上煙,香煙燃燒出的煙霧順著鼻腔咽喉進入體內,淡雅舒適。

純淨的煙氣帶有香甜的味道,過喉絲滑柔順,濃鬱的紅酒味道在體內爆開,帶有絲絲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