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怎麼……頭發白了?是我爸欺負你了?還是有拆遷大隊拆了我們家的祖屋還不給錢?”
“去你的,胡說什麼啊!我和你爸盼了你八年了!你還怪爸媽頭發白了?”
衛淩再一抬眼,看見在一旁扶著容蘭的衛均,他也和容蘭一樣衰老了許多,目光裡是滿滿失而複得的殷切。
心臟猛地一陣下沉。
八年……怎麼回事?
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小黑框跑了進來,“溫教授來了!”
所有圍繞在衛淩床邊的白大褂們紛紛讓開,另一個穿修長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和其他的醫生不同,這家夥一身黑色的西裝,長腿邁開,修勁而利落。
當他的臉逐漸清晰起來,衛淩半張著嘴,驚呆了。
這人……不就是他那位上課從不遲到,下課自習室裡端坐,不渣遊戲、不肝鬥地主、不食人間煙火的室友溫酌嗎?
但卻又不是衛淩印象裡的那個青澀的、自帶傲骨寒霜bgm的溫酌。
他成熟了很多,五官帶著刀鑿般的力度感,可偏偏眼部的線條優美,緩和了他的棱角,多了幾分內斂。
更重要的是……明明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也還是那個鼻子……可衛淩怎麼看都覺得對方的很吸引人。
“溫酌……你這是吃多了膠原蛋白?還是……”
還是去微整形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容蘭給捂住了嘴巴。
“傻崽!你在胡說什麼啊!溫酌可是花了八年的心血才把你帶回來!如果沒有人家溫酌……我和你爸早就死了再見你一麵的心!”
衛淩頓了頓:“媽……當著外人的麵,你能彆叫我……那啥嗎?”
傻崽?
誰家的傻崽能當理科狀元?
誰家的傻崽能回答白大褂那一堆初級物理問題?
我都這麼大了!已經不穿開襠褲了!
不要當著彆人的麵叫我“傻崽”!特彆是當著溫酌的麵!
“哦……對不起,對不起!你以前跟媽說了不要當著外人的麵叫你‘崽’,日子太久了媽給忘了!”
……不要再說了!求你了!
衛淩被容蘭打了個岔,但很快又回過神來,他仔仔細細地盯著眼前的溫酌,沒來由心底一陣發酸。
“你這是……上哪裡實習了嗎?這套西裝真帥啊……”衛淩感歎道。
溫酌隻是站在那裡,一直看著他,用一種很深的看似沒有波瀾的目光。
可衛淩卻覺得對方視線所到之處,一點一點變得溫熱,空氣中浸透著某種壓抑至極卻又強烈到隨時爆發的期待。
衛淩心頭湧起危險的預感。
自己是弱小的獵物,麵前的是強悍而又擅長誘捕的獵手。他悄無聲息卻又強勢地掌控著這裡的一切,從每個人的態度,到衛淩本人。
衛淩立刻側過眼,轉移視線。
“他想要你的全部。”
這句話驀地出現在衛淩的腦海裡。
他的心臟狂跳了起來。
這時候溫酌終於走了過來,拽過了一旁的椅子,緩慢地坐了下來。
“那個,溫教授,要不然您和衛淩解釋?他現在這個樣子,邏輯思維能力好像沒有問題,但是看起來好多事情不記得了……很可能是……”
一直沉默的溫酌開口說:“回溯性失憶,又稱逆向失憶症。”
躺在床上的衛淩心頭一顫,隻覺得溫酌的聲音就像大熱天忽然吃到了一口雪糕,五臟六腑都舒適起來。
自己明明在害怕他,可卻還是會覺得他聲音好聽。
旁邊的小黑框立刻應和:“那是啊!在極端條件下保存那麼多年,醒來了要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那就不科學了!”
到底什麼極端條件?
衛均拍了拍容蘭的肩膀,扶著她起身,走了出去。
一邊走,容蘭還依依不舍地回頭看衛淩。
衛淩眯著眼睛,朝著容蘭笑了笑。
容蘭走出病房才說:“這孩子怎麼跟小時候一樣,笑得沒心沒肺的……”
“兒子那是不想你擔心難過。”
當病房裡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衛淩沒來由緊張了起來。
因為坐在他身邊的溫酌,有一種不同於學生時代的氣場,而且他還聽見那幾個白大褂叫他“溫教授”。
“那個……哈哈……你是教授啦?留校任教?”
衛淩下意識想要抓緊床單,但手指使不上力力氣。
溫酌緩然開口,“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沒……沒有……隻是你都成了教授了,很有威嚴。我一直都怕教授的。”
“彆怕。”
這兩個字,很清晰也很有力量。
可偏偏衛淩就覺得對方溫柔而克製,剛才那種讓他緊張的氣場好像消失了,坐在他麵前的就是他從前那位老同學。
“哦……”衛淩垂下眼,看著溫酌的脖子上掛著一張工作證,透明質地,裡麵好像還有芯片,和學校1塊錢印刷的學生證天差地彆。
上麵還有泛著金屬光澤的幾行小字:
聯合科技大學教授
(高級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