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酌
看來這位老同學混得很好啊,是學術界的扛把子。
隻是聯合科技大學是什麼大學?
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估計是他昏迷的時候新成立的大學?那他到底昏迷多久!
像自己這種野路子,沉不下心來寫論文做實驗的,混不了學術界。
就在衛淩腦子裡,“學院派”的小天使和“野路子”的小魔鬼相互交戰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輕輕點了一下衛淩的眉心。
就像觸電一樣,衛淩猛地抬起眼來,肩膀一顫。
“你……你……”
衛淩記得溫酌特彆討厭肌膚觸碰,有時候在寢室裡自己不小心碰他一下,這家夥都會忽然避開,然後用很生冷、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
後來衛淩才知道,溫酌會有這樣的反應,跟他那個長期酗酒毆打老婆孩子的父親有關,就像得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一樣。
所以如果有人在背後說溫酌壞壞,衛淩會非常嚴肅地警告對方。
久而久之,其他同學也對溫酌的冷淡習慣了。
可這樣一個家夥,剛才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眉心?
衛淩盯著溫酌,等著他從口袋裡掏出消毒濕巾之類的東西,但是溫酌卻靠過來,手掌伸進病床和衛淩的後背之間,將他托了起來。
“在想什麼呢?”他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邊,帶著溫和的氣息。
枕頭墊在了衛淩的背上,總算能坐起來了!
溫酌是唯一一個注意到他躺了那麼久很難受的人。
“我在想……我多少天沒有洗臉了……很油吧……”
“今天早晨八點擦過臉。”溫酌回答。
他的聲線和他的人一樣清冷,衛淩剛開學的時候有點不大喜歡他,後來聽久了,還覺得提神醒腦。
考四六級的時候,衛淩會故意問溫酌單詞怎麼念,就為了聽他的英式發音,特彆有哥特式的空靈感。
但是,現在溫酌的語氣很輕緩,……挺溫柔的。
老天爺,衛淩你是不想活了嗎?竟然會覺得溫酌溫柔?而且不止一次這麼覺得!
明明醒來之後的第一眼,還有點怕他的!
“你……你怎麼知道我早晨八點擦過臉?我媽告訴你的?”
衛淩打著哈哈,想要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我幫你擦的。”
溫酌話音剛落,衛淩咳嗽了起來,嗆得他淚花滿麵,肺差點從嗓子眼裡噴出來。
“你……你說什麼?你幫我……我擦……擦的?”衛淩的舌頭震驚到僵直。
“嗯。”溫酌點了點頭。
“喔……”
衛淩又低下了眼,心想現在心理醫生真牛掰,能把溫酌的這個什麼潔癖啊,還有接觸恐懼症給治好……該頒發諾貝爾啊!
“你沒有問題想要問我嗎?”溫酌開口問。
“……問題……有啊,我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動不了了?是癱瘓了嗎?為什麼會這樣?”
衛淩看著溫酌,其他人來給衛淩解釋,指不定怎麼顛三倒四邏輯混亂,但如果是溫酌,他一定會用最精簡的語言和最有邏輯的組織,讓衛淩在最短時間內了解發生了什麼。
“你還記得我得了白血病嗎?”溫酌問。
“啊?我記得!這麼多年了你還活著,你是不是病好了?”
“那你記得,是你給我捐的骨髓嗎?”溫酌又說。
衛淩愣在那裡,整個人給鎮住了,良久才問:“該……該不會……是醫生取骨髓的時候操作失誤……把我整……整癱瘓了吧?”
從心臟到骨頭冷了個徹底。
“如果是那樣,你後不後悔救我?”
溫酌淡淡地反問,就跟問他“你後不後悔給了我一塊錢坐公交”那麼雲淡風輕。
這要是彆人,說不定已經炸起來了。
老子要真為了你被整癱瘓了,你還這麼淡定?
但是衛淩還記得自己給溫酌捐骨髓之前,做了好幾天的噩夢,癱瘓隻是他噩夢之中非常接地氣的一部分。
幾秒之後,他眯起了眼睛。
溫酌不是那種會問對方後不後悔的人,這就跟分手之後問“你愛沒愛過我”那麼無聊。
雖然當年的骨髓捐獻,采取的還是抽取骨髓血的方式,但根本沒那麼大風險。
衛淩從對方的態度裡感覺到,自己沒有癱瘓,而且他能感覺到被子在身上的厚度,他在被子外麵的手指仿佛隨時就能勾起。
而且從小到大,他的預感比女孩子發現男朋友出軌了還要準。
“那……那你痊愈了嗎?”衛淩問。
“痊愈了。”
“那你……現在薪水待遇怎麼樣?”
“很高。”
“那……你會養我嗎?”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小爺要真是為了你癱瘓的,你肯定得養我啊!不隻得養我,還得給我爹媽養老送終!
溫酌看著他,還是那種很深的讓衛淩理解不了的目光。
“我活到現在,就是為了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