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們能夠走到哪裡去!”金碧幽目光如電,在場中一掃便明白了此刻的場景。便算是放走了師清塵,也不能讓李淨玉跟著脫身。大典被毀,隻要人還在,那再辦一回就是!劍光如同金火在半空中鋪開,劍嘯如同高亢的鳥鳴。金碧幽的法力大開大合,劍芒凶悍無比,釘在了金鈴纏上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脆響。冉競日沒有動靜,他沉沉地望著前方,而王神玉則是向前一步,與金碧幽聯手阻截!
法力洪潮攪動了四麵的靈機,罡風如刃。紀玉棠伸出手指擦拭著麵上的血痕,乾澀的雙眼擠不出一滴的淚。她注視著前方纏鬥的人,周身氣意猛地攀升。她托舉著《道德天書》,將身上所剩無幾的神意與那片高邈之地勾連。冥冥中玄之又玄的道韻如同洪流一般向著她的身軀衝來,很快便到達了過往未曾超越的一個極點。可此刻的紀玉棠沒有停止勾連大道,她的力道法身還不到崩裂的時刻。
數息之後,她身上的道韻更為玄妙莫測,已然是拔升到了元神境界。在這個過程中,無數的道韻在她眼前飛舞,可她自身層次不夠,能夠借用這股道韻,卻不能完全理解。隻有等到她真正邁入元神境的時候,方能解開其中深意。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獨立不改……可以為天下母。”
宏大的道音響起,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道開口。此為“真道”,是一切“道法”之母。在此道韻的衝刷下,金碧幽他們的攻勢如煙塵消散,師清塵深深地望了紀玉棠一眼,抓緊了這個時機帶著李淨玉離去。
那道韻隻維持了瞬間,高張的氣息回落,紀玉棠自身的力量不住地被剝奪。好在她已經學會了“二象同照”,不至於在運使這法門之後便手無縛雞之力。可就算如此,她一身法衣已經被鮮血沾濕,過多的承受道韻使得她的經脈破碎,法體也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她挺直脊背站立,身前是沈藻一行人。
“魔門非我道。”紀玉棠擦了擦唇角,輕笑了一聲。
——那玄門呢?
一句話幾欲脫口而出,沈藻緊抿著唇,眼神閃爍。她對玄門的認知已經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地步。
“師伯能解釋這是為什麼嗎?”藺恒大著膽子詢問。
冉競日隻是漠然望了藺恒一眼:“一切為了大道,如今的你們不需要懂。”
藺恒皺眉。
冉競日瞥了紀玉棠一眼,又道:“你的父母沒有死,不知道遁往何處了。冉家與紀家相交,冉某自不會如此無情。”
紀玉棠“哈”了一聲,譏諷道:“我該感謝你嗎?”
冉競日麵無表情道:“冉家已經毀了,玉棠侄女,你就與阿竹一起暫時留在太元宮吧。”
“這又是為何?”秦若水不解道。
“你閉嘴!”金碧幽瞪了秦若水一眼,冷冷斥責。
“我龍族的去留,幾時輪到你來決定了?”一道幽幽的話語聲忽地傳來。雲天之上,一條三十丈的金龍在雲霧中遊走,周身電芒相隨。那股強橫的威壓如同山巒一般向下壓來,使得冉競日、金碧幽一行人神情大變。
“真龍?”金碧幽驚詫道,她聽說了北海龍宮的事情,實在是想不到真龍還有閒心來到九州。
清越的笑聲在雲層中繚繞,金龍的身上浮現了萬丈的霞光,在這一片絢麗灼目的光輝中,金龍顯化出了人身。她一身金色衣裙,長發如瀑,斜插在發髻間的珊瑚簪用金線綴連著一串小巧的珍珠。
“龍主?”紀玉棠在北海龍宮做過客,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了來人。
倒是金碧幽和冉競日他們的神情驚變,互相對視了一眼,滿是驚惶與不解。若隻是真龍來九州,那可能沒有什麼,可現在龍主現身,可琢磨的地方就多了。要知道北海真龍曆來都是偏安於一隅的!
“閣下是何意?”冉競日沉著臉望向龍主。
龍主悠悠笑道:“她已經修成龍丹,便是我北海之龍。諸位如此欺辱我龍宮後輩,是當我北海無龍嗎?”
冉競日咬牙道:“可她是人族!”
龍主冷冷地掃了冉競日一眼,又道:“那又怎麼樣?”
冉競日黑著臉道:“龍宮要與我太上作對嗎?”
“是如何,不是如何?”龍主抱著雙臂反駁道。她的視線在冉競日和王神玉身上掃過,又一笑道,“不過今日過來的確有一樁私仇要了結。”她伸手往前一彈,便見數十滴黑沉沉的幽水排布在半空中。
冉競日知道龍主之名,卻不曾與她交手過,此刻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心中警鈴大作。
“倒是不知誰得罪了龍主。”金碧幽沉心靜氣,開口詢問。
“自然是他——”龍主眼神一凜,一雙金瞳中散發著冰冷的光束,她身上法力一轉,將那數十滴幽水催動,之後又輕描淡寫的一蕩袖子,那沉沉的仿佛蘊含了千鈞力道的幽水便向冉競日的身上砸去!幽水如同潑灑的暴雨,劈頭蓋臉的澆下。冉競日修為不曾恢複到全盛時期,此刻又看輕了幽水,隻運使著法門一擋,哪知道那金冊仿佛一張脆紙,頃刻間便被重水撕裂,砸落在了他身上的幽水,好似千軍萬馬踩踏,又像是無數柄雷錘不停地轟擊,冉競日整個人頓時倒飛了出去,仿若破布娃娃一樣被砸到了地麵上。
交手不過瞬間的時間,等到金碧幽和王神玉反應過來,冉競日已經落敗。
“冉師兄不曾去龍宮,怎麼與龍主結仇?”王神玉怒聲質問。
龍主眼中沒有笑意,她隻是冷淡道:“閣下忘記李清洵了嗎?”
王神玉聽到這個名字神情微變,她沉聲道:“李清洵已經墮魔了,冉師兄大義滅親,自是與李清洵沒有乾係了。這仇為何算在冉師兄的身上?”龍主乃是真龍入道,同樣是元神境,可已然是攀至巔峰,再加上真龍一脈體格強悍,神通莫測,更是難以對付。如果能夠勸走龍主是好,不能的話,隻好打一場了。
“誰告訴你我是因為遷怒李清洵才來的?”龍主古怪地望了王神玉一眼,九淵幽水壓在了冉競日的身上碾摩,一絲絲的霸道龍勁入體,龍主饒有興致地聽著冉競日的痛呼聲,慢條斯理道,“我是來替李清洵報仇的。”
魔祖臨世,太上歸來。
這句讖言毀了李清洵的一輩子。
可現在被證實了天意是可以扭轉的,什麼魔祖、道祖恐怕都是那群人瘋狂的臆想。她在北海等過了漫長的歲月,終於等到了一個恰當的時機。
在看到冉競日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時,她怎麼可能忍住不去尋仇呢!
龍主一拂袖收回了九淵幽水,一掀眼皮子便望見了橫眉冷目的金碧幽和王神玉二人。她沒有在意,知道此刻對方的心思都在冉競日的身上。轉身走到了紀玉棠跟前,她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紀玉棠肩膀,慢悠悠道:“走吧。你不墮魔,不證玄,那就與我一起回北海。”也不等紀玉棠回答,她袖子一拂便將她整個兒包住。
“她不能走——”冉競日掙紮著起身。
金碧幽擰眉望著冉競日,淡聲道:“可我們又能如何呢?”視線轉到了不遠處的仙門正傳弟子的身上,她收起了法劍,一擺拂塵,“太上道祖的事情,他們可以知曉。”
作者有話說:
《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