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霆花了一筆錢迅速解約,和林大姨吵了一架。
林大姨平常管塗霆很嚴,即使招私人助理,都是由她挑選後給塗霆過目。塗霆對自己身邊的人,誰都信不過,他在練舞時溜出來,向其他經紀公司問問這種法務問題。
塗霆前腳剛和榮光世紀經紀公司的老總聊完,後腳就把這信息流散出來。
趙想容略微吃驚:“是你自己放出來的?”
塗霆回了一張笑臉。
他不一定簽約榮光世紀,但他必須要給自己代言的奢牌和粉絲一個交代,林大姨不會在經紀人的位置上久留。
趙想容有點不快,在意識到心頭竟產生不快之前,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把塗霆當回事。塗霆在她眼中,就是一個擁有巨大流量的幸運當紅偶像,一個遇到情況就習慣性向年長女性求助的小男孩,一個雖然清醒但命運掌握在彆人手裡的賺錢工具。
但是,塗霆的真實性格可能更複雜,他很可能是個人精,但撇開自己親大姨時,他連眼睛都不眨。
塗霆又回她:“節哀順變,希望豆豆你的親人一路走好。”
塗霆也打聽過,鳳凰彙的33層律師事務所承辦婚姻和繼承業務。聯想到趙想容之前出車禍的親人,他得出一個結論,她今天是辦遺產繼承。
不料,對方乾脆發來五個字:“你豆離婚了。”
這次換成塗霆稍微愣住,他盯著手機,想應該回複什麼。
趙想容卻給他發來一張自拍,這是塗霆在羅馬給趙想容照的,她笑著站在陰天的湖泊旁邊,嬌俏地對著鏡頭。
“我美嗎?”
塗霆很謹慎:“不差。”
趙想容大方地說:“我現在單身。你身邊要是有同樣不差,且性取向為女的男演員或男導演或男編劇,趕緊把我的照片給他,把我介紹給他,讓他來主動追我。”
塗霆被逗笑了,他順手在發送欄裡打出一行字:我身邊除了我,大家都是已婚青年。
但他立刻意識到這話裡的歧義,把它刪除。
塗霆沒有再回趙想容短信,他正坐在保姆車,而車飛快地駛向機場。
他壓低了棒球帽,凝視著車窗外飛快略過的電燈杆,突然想到,趙想容這麼疏懶,她可能根本沒聽到他之前的電話留言。又想到,趙想容的眼力是真好,彆人的外貌怎麼偽裝都能被她看破。
不知道為什麼,塗霆覺得自己此刻的心跳,和車速一樣,有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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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離婚後,她真的打算找個男朋友。
陷入空窗期?這對她根本不存在的。從此不問感情一心撲向工作?這對她來說像是東方夜譚。趙想容覺得,她的人生,有三件事帶給自己很純粹沒有摻雜質的快樂:戀愛,喝酒和購物。
和周津塬結婚之後,她隻剩下後兩種快樂。如今總算都撿回來。
又過了兩天,趙想容找了個周津塬大查房的清晨,回了趟公寓。
她沒換鞋,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套間,從旁邊的邊角櫃裡,取出個小小的複古皮箱。
箱子裡麵,裝著周津塬第一次和她單獨吃飯後開的小票。他們兩人單獨出遊的照片,她從他那裡奪過來的一個藥廠送的U盤等等。在這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外,還有本日記本,上麵有和許晗幾乎一模一樣的字跡。
趙想容到客廳找來一個不鏽鋼的冰桶,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兒丟在裡麵。但過了會,她又彎腰,把日記撿起來。
她翻了翻,整本厚厚的日記,隻有第一頁有字。
上麵寫著,“我曾經交過一個好朋友,我倆經常一起玩。有一天,她告訴我,有個陌生的男生暗戀我,她鼓勵我和對方成為筆友。於是,我和對方寫了很久的信。後來有一天,她突然跑來告訴我,不存在這個男生,這一切,都是她覺得我當初在醫院裡太無聊,想出來騙我的玩笑。她還告訴我,她一直討厭我,她討厭和我成為朋友。”
“我真的非常生氣,我們大吵一架,從此和她斷了聯係。後來有一天,我知道這個筆友是真正存在過,不過,他已經成了我那個朋友的男朋友。而且,我的那個朋友已經去世了。”
“日記啊日記,這故事是不是很搞笑,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她當時潦草地寫到這裡,就停了。
日記本很新,因為不是真正的“日記”,這是趙想容在婚後專門為周津塬寫的。她甚至特意攤平,擺放在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周津塬大概覺得,她的行為和她寫了一頁的日記都非常矯飾,他甚至從來沒有翻開過。
趙想容回想起來,在這場婚姻,她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在對周津塬發火。倒也不是沒想過要溫柔,但是,周津塬並不需要她和真相,他寧願活在和許晗回憶的世界裡。
後來,她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趙想容將那日記扔到冰桶裡,再把冰桶拿到戶外的露台。
她往冰桶裡倒入一杯烈酒,再往裡投了一根點燃的火柴,親眼看著它們燃燒得乾乾淨淨。而在火光和黑煙當中,趙想容出了會兒神,她和許晗吵完後,自己也是在一氣之下,就把所有信件都丟在自家泳池裡,最後泡成軟湯。
趙想容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轉念一想,她年紀大了,也不能這麼剛烈。還是應該留下點曾經愛過和恨過的痕跡。就比如說,她和周津塬的結婚照就不燒了,暫且留著吧。
冰桶裡的東西都燒完。趙想容一腳把它踹倒,隨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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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早在趙想容回來前,他已經更利索地搬家了。
他搬進了他爺爺那時代的舊公寓,這屬於軍產權房,早期蘇聯專家走後供軍級首長居住。軍隊內部幾次改革,說要把公寓收回來,老乾部跟上麵反映了很多次,不了了之。
這地段寸土寸金的,也拆不了,也就讓首長家屬繼續住著,不允許出租,每個月收一丁點的物業和水電費。
周津塬小時候在這附近上市重點初中,當時和倆保姆住在這裡,許晗還來過他家吃飯。
屋子裡的天花板很高,有點歐式建築的意思。周家的幾個叔叔姑姑的都混得不錯,雖然也有利益糾葛,但這套房子屬於小東西,也沒人管。
周津塬自認還是很了解趙想容的,他不認為,她那天在餐桌上說的什麼“她出軌了”是真心話。
他當然知道,她是在維護自己。隻是,這行為依舊很蠢,他依舊很難共情。
周津塬覺得,趙想容總是在用一種彆扭,不會好好說話的方式來溝通。看起來很瀟灑,但實際很氣短。
但不管如何,周津塬決意,他把婚後的那套豪華公寓留給她。
他就帶了幾本書和U盤離開,算是淨身出戶。
趙想容曾經為他買的東西,那些西裝,那些家具,甚至包括一本斯坦福醫學院版本的moneskine。所有的一切,那些精致的、浮誇的,好像都打著粉紅豹符號,那些所謂時尚圈的東西,周津塬都扔在那公寓裡。
他買了深色窗簾和皮沙發,訂了個保險箱。
交完錢後,周津塬微微一笑,終於能把許晗曾經寫給他的信,放心地擱在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