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扯皮中,塗霆很快又給了趙想容一個小直男的建議。
也不是建議, 塗霆派了一個女助理到趙想容身邊。
“她會每天開車送你上下班, 在你家陪住兩個月。至於費用, 我這裡已經結清。不用管。”
私人助理趙想容懂,跟在總裁或明星身邊, 照料他們的生活, 可當司機可當保姆可當人肉保鏢, 甚至當床伴的24小時的跟隨人員。趙奉陽就有一名男助理。塗霆身邊,也有一男一女兩名助理。司姐也有兩名男助理。
趙想容沒有。
她有錢任性,不喜歡霸道總裁這一套。
但是塗霆這一次的行為, 很霸道總裁。他絕口不提周津塬的名字,也不提之前所有的懷疑,更不提看心理醫生和訂婚這種表麵靠譜,操作較難的建議。
“我擔心你,容容。但我不能總陪在你身邊。”
“她會開車,還當過一段時間兵。我認識好幾個前輩,想把她收到自己工作室。不過, 她隻接短活。”
“你很眼熟。”趙想容看著對方。
眼前叫“小芳”的女助理, 穿著一身李小龍式樣的黃色運動服。
趙想容突然認出來:“你是我大哥之前請來調查他車禍的女偵探。”
趙想容在趙逢陽的病房外,和對方有一麵之緣。她接過名片, 忘記放在哪裡,但記得名片上的名字, 好像不是叫“小芳”, 衣著也沒那麼……誇張。
“這是假名, 為了新工作取的,方便雇主叫我。”“小芳”的眼睛有股子機靈勁兒,看不出真實歲數有多大。
趙想容莞爾。
她將“你回去吧”咽下去,說:“讓你試試看。”
真新鮮。
趙想容原本被蘇秦的行為提醒,她暗自決定,再被逼急,索性也到周津塬的醫院,鬨一鬨。直接吵到他領導辦公室——周津塬再無恥,還是非常看重醫生這職位。
趙想容比世界上其他人更清楚,周津塬真的喜歡當醫生,雖然口頭和心裡愛琢磨一些有的沒的。她看過他迷茫和煩悶的時候,也看過他暴戾黑暗的一麵。但周津塬隻有當醫生時,才在世界上找到合適的位置。
萬萬沒想到,塗霆給她送來一個私人助理,或者說保鏢。
嶄新的解決問題方式。
有人為她操心,挺好的。和年輕人交往,挺好的。
世界上最不好的就是周津塬,傲慢,愛背叛,還有那幽深的目光。
趙想容沒有再刪周津塬的微信,甚至沒有再屏蔽他。
隻要周津塬不出現在眼前,不實質性地傷害她。他發任何文字,她都無所謂。反正,她也不看。
趙想容讓自己想想彆的。
她不是擁有蒼白青春期的女孩,要靠暗戀和倒追帥哥,來塗抹生活的色彩。她自己的生活也很精彩,不精彩的話,塗霆為什麼喜歡她?對吧。
趙想容撐著洗手台,對著鏡子一笑,外麵傳來敲門聲。“美女,我能洗澡嗎?”
小芳背著一個書包住進來,就睡在沙發。
她大部分時間沒存在感,洗澡也像男孩子,洗頭洗臉洗腳就用一罐多功能沐浴液解決。
趙想容嫣然問,需不需要用自己的護膚品。
“不,我采取物理護膚。”小芳回答,“皮膚的老化一是光照,二是保濕。我出門戴口罩。室內用電腦用加濕器。這就夠了。”
趙想容一言不發地走開。
每個人活法不同,都隨便好了,她才懶得多管。
趙想容外出工作時,小芳坐在車裡等待。趙想容回辦公室,小芳在她大廈一樓的星巴克看書。趙想容和塗霆視頻,小芳戴上耳機。
她從沒有問過,趙想容和那些男人的關係,小芳隻負責塗霆所說的話,陪著趙想容一起住,防止她被周津塬騷擾。
周津塬等不到趙想容的回複,他將從英國買來的圍巾,寄到雜誌社。
沒幾天,被拒收退回。
旅遊回來後,他在兩個公寓裡都走動了下,有鋼琴的公寓裡,那一條紅金魚已經肚皮朝上,翻在水麵上死掉。
周津塬幾次下班,開車駛出醫院,已經是深夜。
街道和他的內心,都是四伏的黑暗。
周津塬這時候會想起,以往心情不好,毫無表情地回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趙想容和她朋友鬨完回來,無聲地溜進他房間,她渾身冰冷,用手指把他戳醒,像妖精樣勾著他。又想起不久前她被迫接受著他的吻,她目光憤怒閃躲又困惑。
骨科,經常需要結合影像資料診斷病情。X線,核磁CT和1.5t大孔徑全數字超導MRI,成像原理不同,觀察的病狀不同,做的檢查不同。科室裡就有平板電視,平麵電視,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顯示屏,播放器,和各種醫療器械代表送過來的精密小儀器。
周津塬最初不太喜歡自己的專業,每天需要大量時間解讀片子。
曾經讀醫學院,他更喜歡看普外的手術錄像,簡單的解剖掏腸,戴著手套在血淋淋的內臟裡穿梭,感受到那些溫熱粘稠。
如今,周津塬不看片子都難受。經常和同事質疑,中醫怎麼能不看片子就處理患者。
他現在就是要在看不透趙想容內心的片子時,依舊要前行。
趙想容是真的害怕了。
她不回他微信,微博沒有更新,朋友圈裡發的消息,都和一個手遊相關。邀請彆人和自己組隊。
周津塬下載了這手戲,臨睡前玩了一把。
他是遊戲新手,最開始隻能混跡在一幫小學生玩家裡。
是貨真價實的小學生玩家。
打開語音,他沒懂遊戲規則,隨機組的兩局,就被一個帶著奶音的小男孩,滿屏地痛斥,“又輸了!你他媽豬頭,你他媽光亂走,你不會玩就滾回教室吧老男人”。
周津塬思忖半天,直接刪了遊戲,這不適合他。
趙想容帶著小芳,和她的一些朋友聚會。
說是聚會,實際上是相親。
陳南一直苦勸女兒和塗霆分手,她在這一點,犯了和林大姨相似的毛病。旁人越是拆散,趙想容和塗霆越是在亂糟糟的環境中,穩定發展。
趙想容越發低調。
她之前為了出氣,把周津塬發給自己的微信情話,截圖給那幫狐朋狗友看看,讓彆人看看一個男人原先有多冷酷,如今就有多可笑。
起了反作用。
她的狐朋狗友義憤之餘,也爭先恐後地要給她介紹對象。
趙想容無奈。
她現在是塗霆的地下女友,不能輕易劈腿。尤其和周津塬……之後。
她的狐朋狗友又連忙勸說,塗霆有地下女友,她也可以交地下男友麼。反正都是地下,地下就是黃泉,黃泉路上無老少。
一通胡扯,趙想容撐不住就樂了。
“你們說的都是什麼鬼。”又嫣然說,“好不要臉。”
“客氣客氣。”“我們還能再不要臉一點。”“親,你也可以!”
這些話,很快傳到塗霆耳朵裡。
塗霆淡淡地說:“你的朋友真有意思……”
趙想容微微有些尷尬。
肯定是小芳打的小報告。話說,她的前夫和現男友,都不喜歡她的這群酒肉朋友,覺得都拉著趙想容學壞。
不過,心裡難免有氣。
小芳送自己回家時,趙想容讓她把車停在路邊,不客氣地指使她給去對麵的24小時藥鋪買一些咽喉含片,以及一些治感冒咳嗽的藥。
小芳說:“你感冒了?”
趙想容沒搭理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後麵的座位玩手機。司姐最近飛回來又生病了,她可以用這些藥拍司姐的馬屁麼。
到了晚上十二點多,趙想容說自己的大姨媽快來了,又說發現她的小拇指被a4紙劃開一個口子。她把小芳推起來,讓小芳買衛生棉棒和邦迪。
小芳很快明白,這就是報複。趙想容的乖張脾氣,完全不遜於任何女明星。
“叫app□□吧。”
趙想容搖頭。
她自從誤吃過周津塬的外賣,以及,上次打開門見到他,很長時間內,再也不叫外賣,也不再親自收快遞。
小芳歎口氣:“行,我下樓買。”
趙想容卻又明麗地笑了,勾住她手腕:“小傻子,你讓app上門送藥送到大堂,然後你下樓取回來。這不就簡單多啦。”
小芳看著她,歎口氣。
趙想容確實不太難為人,可是,她的愛憎都太強烈,做事風格很簡單,她不高興,全世界都得一起跟著她不高興。她高興了,才不管全世界怎麼想。
她又長得美,真的太折磨人了。
幾分鐘後,小芳下樓,趙想容打著哈欠,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趙想容不太相信心靈感應,但她肩膀抖動了下,緩慢地回頭。
果然打開門,還是周津塬那一張熟悉的冷臉。
趙想容心裡微繃,把左手背在後麵,握著新買的防狼噴霧。
最多一分鐘,小芳乘坐電梯返回來。小芳當過兵,據說,很會打架,趙想容的目光在周津塬的黑發上飄過,她還沒見過醫生被爆頭。
“你還敢來找我,膽子很大麼。”她輕飄飄地說。
周津塬的目光略過趙想容掩藏起來的手,他用平靜的語氣說了一句:“偶爾也回一下我的微信吧。”
趙想容緊抿朱唇,周津塬大半夜跑來,跟她說這種廢話:“你每在自己胳膊上劃十刀,我回你一條微信。怎麼樣?”
周津塬沉默了一會。
趙想容顯然也知道蘇昕自殘的事情。不過,他倆態度都很穩——同一個刺激,被反複實施多次,雙方的底線都有所降低。
他倒是什麼也沒解釋,簡單地說:“一切都是我的錯行不行?”
趙想容瞪著他,半晌突然笑了,很好心情的,她再次跟他確認:“喂,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周津塬卻因為她這個問題下沉嘴角。他冷冷地說:“信則有,不信則無。”頓了頓,他又飛快說了句,“是真的。”
趙想容慢悠悠地說:“我不信。”
她的無所謂激怒了他。
她輕微地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你在我這裡,完全沒信用。”曾經的婚姻,充滿著對彼此的誤解,無可避免地走向失敗。她又怎麼知道,此時此刻,周津塬對她說的所有話,不是另一場全新的誤解。
周津塬的心中,再度湧起泛濫的陰暗。
和許晗的感情,讓他墜入黑暗。而趙想容是他在黑暗中不想放手的人。
旅行,交談,愛意,這些東西在以前不會打動他,好像也逐漸打動不了趙想容。他丟棄了她一次,她更乾脆地背叛他。那晚她在他親吻裡纏綿承受,是否第二天就轉身去回應塗霆。周津塬不能想,一想到就空洞,頭腦裡是黑暗的結石。
他有時候希望,她是一具屍體,放在自己身邊也好。
電梯門徐徐地開了,小芳拿著藥,走出來。
她看到趙想容正在和一個高大的男人說話,神情一凜,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
趙想容瞥到了:“等一下,讓我和他先把話說完——”
周津塬沒有回頭。
趙想容看著周津塬,“我沒刪你微信,是想穩住你。我馬上又要搬家了。”準確的說,是搬出國,趙想容淡淡地說,“彆總來找我,你害我連這公寓都不敢住。”
周津塬卻說:“既然你不想住,把房子賣給我。”
趙想容愣了下,對這話題轉變有點不適應。
周津塬的手壓在門上,把她的防盜門推了大一點,他越過趙想容的肩頭,往她家裡看了一眼:“價格好說。但是,你這公寓的家具不能扔,你的衣服和護膚品也不能扔,還有,”他目光掃過趙想容襯衫下精致的鎖骨,“所有被你用過的東西,包括內衣牙刷,都不能扔。”
他現在還想調戲她?趙想容感覺,血液有點倒流到臉上,分不清是憤怒還是彆的。
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把他的手打落,再猛推了周津塬胸膛一把。
他往後一退。
小芳走上來解圍。
但趙想容就像憤怒的小牛,她也不說話,梗著修長白皙的脖子,伸臂無聲無息地猛推他胸膛,力量非常大。
周津塬想抱她,看到趙想容憋得青白的臉後,心中稍微一疼。
他說:“容容,彆生我的氣了。”
趙想容卻像什麼也聽不見,不停地推他,直到把周津塬攆到電梯裡,胸膛劇烈地起伏。
轉過身,趙想容轉頭看著小芳。她冷聲說:“塗霆付你錢,是來我這裡看戲的?你剛剛怎麼不幫我?”
小芳啞口無言。
這女人真是比明星還麻煩一萬倍的生物。她看了眼電梯,周津塬已經識趣地刷卡下去。
“美女,你離他遠點。”小芳若有所思地說,“你這個前夫他……”
趙想容挑高眉打斷她:“不幫我也行。但你對塗霆說起我朋友和我的閒聊,我很生氣。”
小芳隱約摸清她的脾氣,也隻能順著她道歉:“我錯了。”
趙想容哼了聲,轉身走進房間。
趙想容當晚又夢到了許晗。
自從她和周津塬離婚,關於童年好友的夢就不怎麼出現。這次,許晗依舊是白棉布的裙子,她朝著自己喊了什麼,跑走了。趙想容追上去。
場景一換,她在床上。有人用唇吻著她脖子,他的呼吸很燙,開始用牙咬她。
趙想容耳邊嗡嗡作息。
趙想容早上醒過來,沒精打采地對小芳打招呼:“寶貝,早上和我一起吃 bruch。”
小芳簡直怕了她的喜怒無常:“我不吃,我開車送你去。”
經過一周多的相處,小芳比起周津塬和塗霆,更像趙想容想象中的老公或男友。周津塬以往總在醫院,兩人看電影的時間都屈指可數。至於塗霆,他們也就能在國外的太陽底下吃飯。
小芳卻是隨叫隨到的,怎麼耍脾氣都無所謂,她拿錢了。
趙想容真的滿意,有朝一日,她能在雜誌社裡混到司姐的位置,也趕緊找個助理。
小芳的口袋裡永遠有記事本和筆,還有黑卡6,據小芳說,是她在本職偵探工作,“找貓找狗”拍攝線索用的。
趙想容擺擺手。
她也說出對老公和男友重複最多的話:“幫我拍照。”
>>>
蘇昕這一學期除了期末,還要交40篇法語的讀書小作業當平時的成績。
在法語裡,雙引號類似漢語的《》,書名直接用雙引號。一部分學生會亂用,老師特意強調了引用文摘的注意規範。
蘇昕這學期的作業,未免都潦草,選的精讀都是通俗,而不是她同學讀的福柯和梅洛龐蒂。
她被她的大學講師留下來,詢問幾句。
蘇秦在走廊上等她姐,等蘇昕出來,把手機塞給她。
他讓蘇昕給自己拍幾張照片,說在大學裡偶遇自己。他參加選秀節目,有了一點點的名氣,還是要在微博營銷自己。
蘇昕不樂意拍,蘇秦也不廢話,讓其他女大學生拍。回來後,他說:“我如果讀你這大學,立馬走學霸人設。對了,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蘇昕還穿著長衣長褲,她輕聲說:“我不想聽。”她走路喜歡弓著背,頭發長了點。
蘇秦低頭看著手機:“周津塬今天要請咱倆吃午飯。”
蘇昕的腳步稍微停了下,蘇秦又說:“還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周津塬換車了,你知道嗎?”
兩人到了大學旁邊的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