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想了片刻。似乎隱約有印象,自己先前答應和這位所謂的豫王進行合作,這才來到了這裡。
可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偏移,落在了楚何身邊的女子身上。
女子似乎意識到她在看自己,便也望向了她。眼眸微彎,勾起一個溫柔和煦的笑。
如同一灣清泓湖泊,讓人沉靜安寧。
不知為何,單奚澤心念微動。
有初見的悸動,也有似久彆重逢一般的恍惚。
“你是……”
單奚澤並不記得自己後麵說了什麼。
因為下一秒,她便驀然醒來。
單奚澤沉默地坐起身來。
她長久地望著前方,眼底卻是一片虛無。
又做夢了。
夢裡的她又見到了陸以朝。這一次是初見時的情形,隻不過與記憶裡截然相反,夢裡的陸以朝並未被楚何囚禁,而是以正常的方式與她相見。
這幾年以來,她時常會夢到類似的片段。
但是殊途同歸,無論夢境還是現實,最後都隻走向了同一個結局。
她親眼看著陸以朝死在她的懷裡。
……不對。
她怎麼又忘了,現實裡她的以朝還活著,隻不過是不肯見她罷了。
單奚澤微微垂眸,學著曾經陸以朝的模樣,儘力露出些許溫和的笑容。
但勉強自己笑了須臾,她的嘴角又落了下來。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這些年她努力讓自己活成陸以朝的模樣,隻可惜到底還是學得不像。
簾帳之外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單奚澤冷冷抬頭:“誰?”
她休憩時從來都是讓婢女候在門外,不允許她們進來。因此這裡本不應該有人才對。
對方卻並沒有作聲,身影隨著紗簾被吹動而時隱時現,看不真切。
見那人並不說話,單奚澤眼眸一沉,起身掀簾出去。
擅入者離得並不遠。揭開紗簾之後,單奚澤一眼就看到了她。
女子轉過身,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
“小澤。”
對方對著她盈盈而笑,柔柔喚道。
單奚澤緊緊盯視著她,從最開始的略微錯愕,漸漸演變成了一種宛如注視死物的漠然。
在單奚澤這樣的注視下,女子臉上的笑幾乎快要掛不住。
怎麼回事,不是說宮主心愛之人就是這樣笑的嗎?稱呼也的確沒有喊錯,自己到底哪一步做得不對?
女子緊張得攥緊了手心。
單奚澤沒再看她,隻是無視一般地走出幾步,對門外喚了一聲:“留絮。”
而留絮也立刻進來:“宮主有何吩咐?”
“是你讓她進來的?”
留絮聞言,看向單奚澤身後。她看到了那個眼神中透露著慌亂、與某個人容貌酷肖的女子,不由得麵色一凝。
“屬下一直守在外麵,未曾見過有人過來。應
是先前婢女打掃之時讓她混了進來。”留絮立刻說道。
“讓人處理了她。”單奚澤也並不多言(),她已經猜到是誰乾出這等蠢事?[((),“還有,既然宋岩不想當這青龍堂主,那就廢了便是。”
宋岩是原先的四大堂主之中僅剩的一位,因為先前未曾直接針對過陸以朝而被單奚澤放過。但是同黨儘滅,他到底心中惶恐不安,於是想到這種法子來討好單奚澤,卻沒想到是觸了對方的逆鱗。
從單奚澤口中說出來的“處理”和“廢了”,顯然不隻是字麵上那麼簡單。
偽裝陸以朝的女子很快被幾個護衛拖走,她哭著喊著求饒,怎麼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已經易容成了那個人的模樣,形態舉止也是按堂主的指點學了九分相像,為何單奚澤卻根本不相信。
單奚澤自始至終都沒再去看那個女子,她望著窗外,神色晦暗。
沒想到這樣老套的情節,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
站在她麵前的是不是陸以朝,她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清醒時她會回憶陸以朝的一顰一笑,回憶與對方共度過的每一個時刻。而午夜夢回之時,她也總能夢到對方。
將與對方有關的一切記憶刻入骨髓,烙印於靈魂。
哪怕時隔兩年,陸以朝在她心裡的身影也不會變得模糊,反而愈加清晰。
即便是容貌和神態再相似,那也不是她的以朝。
更何況對方眼裡的相像,在她看來隻不過是最拙劣的模仿罷了。
她自己尚且學得不像,更何況是根本不了解陸以朝的人?
“留絮,你也去執法堂領罰吧。”單奚澤沒有回頭,隻淡淡道,“這種事情不要再出現第二次。”
留絮心中一凜,半跪於地道:“是。”
看來單奚澤是察覺到了什麼。畢竟她身邊一向戒備森嚴,為了防止有刺客潛入,房間裡每日都會派人檢查數次,怎麼可能輕易讓一個陌生女子藏了進來。
所以此事留絮其實是知情的,她發現藏在屋內的女子時並沒有聲張,並且在確定對方不會武功且沒有攜帶利器之後,還默許了這一行為。
這幾年留絮也有些後悔了,雖然眼看著單奚澤做得比她的母親還要好,僅僅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便讓蒼明宮愈發壯大起來。可是儘管單奚澤已經站到最高位、擁有了一切,她給留絮的感覺,依舊如同幾年前的那個瞬間一樣。
是幾近絕望的瘋狂,也是清醒的麻木。
仿佛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她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主子肯定不想看到,女兒L變成現在這樣。
正因如此,雖然留絮知道,房間裡那個女子是青龍堂主為了討好單奚澤,特地將其打扮成陸以朝模樣送過來的,但是她還是隱瞞了下來。
她知道,如果單奚澤不是還在自我欺騙地認為陸以朝還活著,恐怕早就已經失去生的意誌了。
所以就算隻是個替身,至少能讓她家小姐獲得一點虛假的慰藉也好。
但是……
留絮默默退出房間,一邊想著。
現在看來,自己的做法似乎是對單奚澤的輕蔑與侮辱。
寧願活在沒有陸以朝的痛苦之中,單奚澤也絕對不屑於找一個相似的替代品,尋求所謂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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