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1 / 2)

花了六十五文錢,買了一隻老母雞,又挑了一棵大白菜,顧亭遠匆匆回家。

顧舒容身子不好,需要進補,老母雞正合適。大白菜口感清甜,生津止悶,用雞湯燙一燙,滋味兒正好。

回到家,操刀殺雞,燒水褪毛。

放進瓦罐裡,小火慢燉上,這才淨了手,回到屋裡。

雞要燉上一個時辰,骨肉才酥爛。站在桌邊,鋪紙研墨,趁此空當默寫《千字文》。

提筆,蘸墨,一個個纖瘦勁銳的字跡,落在紙上。他一心二用,想到偶遇嶽母一行。

“阿遠,你燉的什麼?”顧舒容的聲音響起。她探望鄰居孫阿婆了,才回來,聞到院子裡飄散的香氣,驚訝得不得了。等看到院子裡的雞毛,她驚訝道:“你買了雞?”

顧亭遠推開窗戶:“是,姐姐。”

“多少錢?”顧舒容用帕子包手,揭開瓦罐的蓋子,挑起眉頭,“居然還挺肥。”很顯然,弟弟買的雞,很合她心意。

顧亭遠道:“六十五文。”

“這麼便宜?”顧舒容驚訝了,抬眼看他,“怎麼回事?你不是騙我吧?”

顧亭遠筆尖頓了頓,怎麼說呢?他還價的功力,是寶音一手教出來的,絕不多花一文錢。

但現在“他”還不認得寶音。

不知道怎麼答,他索性不答,低頭繼續寫字。

“雞殺得不錯。”顧舒容也不很在意,弟弟有心照料她,其他的很重要嗎?倒是看見雞毛被褪得乾淨,忍不住讚歎道:“我弟弟真聰明,不必教,平日裡看一看就會了。”

顧亭遠聽她自圓其說,倒是省了口舌。

他低頭寫字,神情認真,顧舒容便不打擾他,回屋拿了針線筐,坐在門檻處,繼續做鞋。

她梳著婦人發髻,坐在屋門口,低頭一針一針穿過,陽光灑落在她烏黑的頭發上,溫婉又美麗。

方晉若居然辜負她。

厭惡湧上,他低垂眼眸,思及姐姐走前。那時她已經彌留,交代完後事,最後說道:“你日後讀書出頭,找找他。若是給人害了,你給他報仇。若是,他變了心,你燒紙給我,我在下麵知曉……知曉。”

一個強烈的念頭從心底升起——

如果這不是夢,就好了。

如果他獲得了機遇,重來一世,該多好?星星之火在心底燃起,他克製不住地想,他要挽留姐姐的性命,孝敬她,報答她,讓她過上許諾過的好日子。

剛在夢裡見到姐姐時,他隻想對她好一點,彌補悔愧。但現在,他越來越希望,這一切是真的。

他要解除姐姐和方晉若的婚約,給她鋪墊一份好人生。

還有寶音。他緊緊捏著筆杆,怔怔出神。這一次,他一定不會讓她被流言蜚語纏身,他要她快快樂樂的,無憂無慮,一直這樣下去。而他會好好表現,努力追求她,讓她歡歡喜喜地嫁給他。

渴望,如野火燎原,在心底燒成一片。

*

杜金花帶著兒子兒媳回到家。

“娘!”金來銀來一齊撲過去,“糖!糖!”

孫五娘走的時候許諾孩子,回來後給他們帶糖吃。她當然是忘了的,但沒關係,有人記得嘛!

撇撇嘴,杜金花伸進籃子裡,摸出一個紙包,從裡麵拿出兩粒飴糖:“糖在這兒!”指望他們爹娘,猴年馬月記得他們!

“哇!糖!”

金來銀來立刻放開孫五娘,朝杜金花撲過來。

杜金花又摸出一粒,喊道:“蘭蘭!”

中午了,蘭蘭幫著錢碧荷做飯,此刻從廚房跑出來,有點羞赧:“奶奶,我,我不……”

“拿去!”杜金花打斷她道。孫子有的,孫女沒有,像什麼樣子?都吃!

蘭蘭拘謹地走過來,把糖接過來,害羞地低頭跑走了。

“寶丫兒!”杜金花臉上露出笑意,又取出一粒,親手喂到陳寶音嘴邊,“吃糖。”

閨女還沒嫁人,在她眼裡就是孩子。既然是孩子,怎麼能少了她這一份?

陳寶音笑眯眯的,張口啊嗚吃掉了:“謝謝娘。”

“客氣啥喲!”杜金花也笑眯眯起來。

倒是陳有福問道:“咋買糖了?”這麼金貴的玩意兒,一包要不少錢吧?不是說一家人勒緊褲腰帶,供金來讀書嗎?

問起這個,陳二郎就有的說了:“嗨!咱們今兒運氣不錯,省了好些錢呢!”把書鋪裡發生的事,跟家人們講起來。

他說話誇張,拳打腳踢的比劃著,眉飛色舞地道:“咱娘大吼一聲‘好小子’,左手一探,抓住那書生的後脖領子,右手舉起,大耳刮子就‘啪啪啪’,扇得那書生當即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陳寶音。

她看了看嘴裡噙著糖粒,腮幫子鼓起一個圓球的金來,隻見孩子兩眼放光,激動得不得了,清了清嗓子:“咳!”

陳二郎朝她看去:“寶丫兒?”

“二哥,金來是讀書人。”陳寶音提醒。

陳二郎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嘿嘿一笑,搓了搓金來的頭:“爹逗你呢,你奶奶是講道理的人,哪會跟人動手呢?咱家是斯文人,不興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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