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帶上門。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仿佛一切煩惱和計較都隔在門外,濃濃的疲憊感湧上來,陳寶音坐在床沿,蹬掉鞋子,倒在床上。
心裡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有疲乏,像是耗空了力氣,她闔上眼皮,很快沉入了睡眠。
院子裡,杜金花把老頭子、兩個兒子兒媳都叫過來,嚴肅地道:“我要給寶丫兒蓋間屋子。”
大家一愣。
隨即,陳二郎道:“蓋!是該蓋一間,寶丫兒大了,得講究些。”
陳大郎之前就提過,當然沒意見:“蓋。”
杜金花又掃過兩個兒媳,尤其是二兒媳,隻見孫五娘沒說屁話,這才又道:“寶丫兒一心為了家裡,咱們也不能寒了她的心。她明明可以把一百兩銀子都留下來,至少留下大半,可她沒有。換成你們,都舍得拿出來不?”
眾人沉默。
“寶丫兒隻留了十兩。剩下的,都拿出來給家裡了。這樣好的閨女,這樣好的妹子,你們還能找出來不?”杜金花壓低聲音吼道。
就連孫五娘都有些心虛。彆看她娘家疼她,但她如果哪天有了一百兩,肯拿出十兩給娘家,就算大方了。
“給她蓋一間。”陳有福說道,這閨女一心為著家裡,的確不能虧待她,“東屋邊上還能清理出一塊地,可以蓋一間。”
杜金花也看中那塊地方了,她想讓老頭子和兩個兒子先把寶丫兒的屋子蓋起來,再說學堂的事。但現在她不由得想,學堂蓋哪裡?
“學堂蓋哪裡,先放一放。”她道,“先給寶丫兒把屋子蓋起來,你們咋想的?”
還能咋想?陳二郎捶著胸口道:“蓋!不然咱良心痛!”
“你也有良心?呸。”杜金花啐他一口,答應下來,“先彆給寶丫兒說。另外這錢,從公中出。”
家裡還有七兩銀子。寶丫兒的那十兩,一定不能動。得從家裡的存款裡出,杜金花的理由是:“她住不了幾年。過兩年,她就嫁出去了。這屋子空出來,還不是給你們的?”
寶丫兒可沒享受到什麼,都是他們在撿便宜!
其他人都沒說話。
不是心有不滿但不說,而是真沒什麼不滿。寶丫兒坦蕩磊落,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叫人打心底裡敬佩。
事情就這麼定了。陳有福和兩個兒子商量蓋土胚房還是磚瓦房,杜金花沒吱聲。聽了一會兒,才道:“哪有爹娘住土胚房,叫閨女住磚瓦房的?傳出去,寶丫兒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一群沒腦子的東西!
“說得是。”那就定了,蓋土胚房。
蓋房子要挖土,做土坯,想快點蓋起房子,就要喊人。陳有福父子個,大房那邊還有爺四個,都喊過來幫忙。
杜金花沉著一張臉,在旁邊監督,這一家子都沒長腦子似的,不看著點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犯蠢。
“大娘。”忽然,院子外頭響起一聲。
杜金花扭頭,看見籬笆院子外麵站著個書生,走過去道:“你咋又來了?”
顧亭遠不是又來了,他是根本沒有走。
“我來給陳小姐送畫兒。”他手裡拿著一卷畫,對著嶽母,有些緊張,“我,我在河邊作畫,就看見陳小姐似乎,不大高興。”
說到這裡,他更加緊張起來,擔心嶽母不收:“或許,陳小姐看到畫兒,會高興些。”
他拘謹著,將畫兒遞過來。
杜金花接過來,展開:“畫的啥啊?”
綠色的葉子,綠色的畫,滿紙的綠,她皺眉:“你這是畫的啥?”
“是牡丹花。”顧亭遠解釋,“牡丹花顏色很多,綠牡丹是很罕見,也很名貴的一種。”
杜金花不懂,她隻覺得花兒該是紅的,黃的也成,紫的也好看。綠色的,是啥啊?
“那行。”她小心把畫紙卷起,“等寶丫兒醒了,我交給她。”
顧亭遠點點頭:“嗯。”沒能再見她一眼,有些可惜,但嶽母收了畫,沒罵他登徒子讓他滾,他還是很高興的。
“如此,小生便告辭了。”他拱拱手道。
“等等。”杜金花想起一件事,走近他幾步,小聲問道:“鎮上,哪個醫館的大夫本事高?”
顧亭遠一怔,答道:“鎮上有兩家醫館,和春堂的丁大夫醫術不錯,鄰居們有病的痛的,都是請他來家裡。”
“這樣啊。”杜金花記下他說的和春堂與丁大夫,“多謝你啊,小顧。”
不管咋說,這孩子的心眼不錯。不孟浪,還有求必應。她臉色好看一些,柔和問道:“口渴不?喝水不?”
顧亭遠帶水囊了,但嶽母問他,他便垂下眼睛:“有些口渴,勞煩大娘了。”
“客氣啥。”杜金花道,轉身進院子裡,給他倒水去了。
顧亭遠拘謹地站在院子裡,不敢亂看。
不多會兒,杜金花端著一碗水出來,遞給他。顧亭遠接過,背過身,一口一口喝光。
回過身,他將碗遞還給嶽母,想了想問:“大娘,是家裡有誰生病了嗎?”
該不會是寶音吧?他有些擔心。想到剛才在河邊,她清冷傷心的樣子,忍不住道:“是陳小姐,剛才在河邊著涼了嗎?”
“呸!”杜金花立刻變了臉,“你咒誰呢?”
嚇得顧亭遠忙擺手:“不是,不是,大娘誤會我了。”
“沒誰。”杜金花沒好氣道,“一個親戚罷了。”說完,開始攆人,“沒事了吧?沒事就走吧!”
一個個的,盯上她的寶丫兒。
看著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