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遠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什麼,隻能由衷說道:“跟《兔妖曆險記》一樣,都是很精彩的故事。陳先生的文采,當真令在下欽佩。”
陳寶音瞅他一眼,哼了一聲,拿柳枝輕輕抽他一下,說道:“我去上課了。”
顧亭遠直到她走出去很遠,身影消失在視野中,被抽到的地方仍然暖融融的,舒服的他不想動。
良久,他麵容含笑,往前方走去。
今天也跟她說上話啦!
話本寫不寫,不重要。她愛寫便寫,不愛寫便罷。但她要寫,他們就能說更多的話啦!
餘光掃過河麵方向,時間已經到了,但是沒有孩童落水。寶音上課時講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孩子們都知道河邊危險不能去,誰去了就不是君子。村裡的其他孩子,有樣學樣,也不去玩了。
已經改變了。他不會迫使她嫁給他,而她已經對他有好感了。莫大的幸福感,充斥了他的心胸。
草木由新綠逐漸變為翠綠,春季一晃而過,夏天到來。
天氣熱起來,家裡便不做熟食生意了。賣不及時,很容易壞,自家吃了也心疼,索性不賣了。熱湯麵改為賣涼麵,配上醃菜,清爽可口,賣得不錯。
這日,錢碧荷在廚房裡燉肉。老顧客饞她做的肘子,付定金請她做一份。
“啊——”突然,一聲慘叫響起。
杜金花正在燒火,抬眼一看,大兒媳抱著一隻血呼啦的手,頓時嚇得站起來:“咋了?切手了?”
錢碧荷疼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杜金花急匆匆舀了一瓢水,從她手上澆下去,剛看清傷口,就被再次湧出的血給淹沒了,也嚇得白了臉:“咋砍得這麼深?!”
錢碧荷的左手食指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杜金花隻得掏出一把草木灰給她敷上,拿布匆匆裹了,去隔壁村請大夫。
路過村口時,讓陳寶音回家,照顧她嫂子。陳寶音聽了,連忙請了假,讓孩子們自己讀書,然後回家去了。
錢碧荷的手砍得很深,骨頭都傷到了,大夫說,以後這根手指都不好使了。
“咋這麼粗心?你又不是頭一天做飯,咋把手砍了?”杜金花又急又心疼。
錢碧荷呆呆的,蒼白的臉上掛著淚,始終沒說話。
到了晚上,孫五娘來陳寶音屋裡說話:“大嫂有心事。”
“你知道?”陳寶音便問。
孫五娘嗑著瓜子來的,把瓜子皮吐掉,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陳寶音聽得一愣,腦子轉了兩圈,才猜測到什麼:“是因為這個,她心煩,所以切菜時走神了,砍到了手?”
孫五娘點點頭,繼續嗑瓜子:“八成是了。”
作為妯娌,孫五娘很容易就發現錢碧荷的月事來了。
年後,她的藥就停了。這都好幾個月了,還是沒懷上,她心急了。
陳寶音的眉頭漸漸皺起來。
錢碧荷的手不能動了,賣湯麵的事就交給陳大郎了。他有一把子力氣,又不笨,錢碧荷教他和麵、揉麵、切麵條、調小菜,他都能做得來。
但錢碧荷的臉色還是日漸憔悴下去。陳大郎是她的枕邊人,知道她的心病是什麼,這晚他沉了沉心,說道:“我們去京城瞧名醫。”
如今不比從前了,他們手裡也是有些銀錢的,去京城的盤纏足夠了,瞧大夫、抓藥的錢也有一些。
“咱再試一回。”陳大郎說道,“如果這次看的大夫好,那就是咱的命。如果……如果還是不行,也是咱的命。”
他不想妻子再被這事纏擾了。這次是不小心切到手,下次呢?
他們有蘭蘭,等蘭蘭出嫁後,還有金來銀來兩個侄子,實在不行,就過繼一個,總不至於老了沒人管。
這些年,因為這事,日子過得很沒滋味兒,陳大郎不想再過了。
錢碧荷沒說話,臉埋進枕頭裡。
簾子之外,另一張床上的蘭蘭,抱著已經長大的黃豆,閉緊眼睛在心中祈禱:“黃豆,你要保佑我娘,早日懷上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