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問診(1 / 2)

從陳家村到京城,路途不算特彆遙遠,坐馬車隻需兩日工夫。

但家裡除了陳寶音,誰也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梨花鎮了。

彆看陳大郎生得高高大大,想到要出遠門,還是心裡毛毛慌慌的。

杜金花聽完大兒子的話,臉皮抖了幾下,抬起眼睛說道:“所以你媳婦前陣子砍手,是因為想要兒子想得出神了?”

這話不大好接,雖然是實話,陳大郎隻道:“娘,我們會照顧好寶丫兒的。”

寶丫兒有本事,又在京城生活過,有她陪著一起,陳大郎和錢碧荷都感到心安許多,於是跟杜金花說,想讓她一起去。

“你想過寶丫兒會傷心沒有?”杜金花沒有罵大兒子,“京城是什麼地方,你想過嗎?”

陳大郎一愣,沉默片刻,他道:“如果寶丫兒不想去,便算了。”

什麼叫“不想去便算了”?杜金花的火氣又竄上來,強忍著沒有發火,說道:“你們自己去問她吧。”

孩子們間的事,杜金花不會插手太多。

現在跟從前不同了,寶丫兒回來這麼久了,跟家裡人早已經處得親密無間,她便不會刻意偏心誰。如果寶丫兒決定要去,她不攔著。

“是,娘。”陳大郎道。

陳大郎跟陳寶音單獨說話的時候不多,遠沒有陳二郎跟她熟。但畢竟是親哥哥,找了個機會就叫住她道:“寶丫兒,大哥跟你說個事。”

“啥事兒?”陳寶音問道。

陳大郎道:“我和你嫂子,想去京城,求醫。”他說得不快,“我們對京城不熟悉,也不知道京城哪個醫館好,你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去?”

說完,就見陳寶音眉頭挑動,他想起娘說的,立刻補充一句:“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

陳寶音抿抿唇,輕輕笑了:“哥哥用得著我,我又豈會推脫。”不就是京城?她還不敢回去了?痛快地道:“我跟你們去。”

陳大郎很高興:“寶丫兒,謝謝你!”

“自家兄妹,不說兩家話。”陳寶音笑道。

杜金花得知她同意了,並不感到驚訝,閨女就是個心大的,家裡人求到她跟前,她從沒拒絕過。

“我也去!”

“什麼?”陳二郎驚訝道,“娘,您跟去做什麼?”

杜金花瞪他一眼:“乾啥?老娘出個門,礙著你了?”

陳二郎委屈道:“娘,我啥時這麼說了?”

孫五娘蠢蠢欲動:“娘,你和大嫂、寶丫兒都去了,我也想去。”

杜金花瞪她:“我去,那是給寶丫兒撐腰的。你去做啥?”京城,那可是會吃人的地方,萬一有人欺負寶丫兒咋辦?尤其是她的故交們。

孫五娘道:“我也給寶丫兒撐腰!”

陳二郎見狀幫腔:“娘,咱都去!”又不是從前窮哈哈的樣子,都去京城長長見識!

杜金花拿起荊條子就抽過去:“去去去!都去了,家裡孩子誰看著?誰做飯?雞誰喂?湊啥熱鬨!我看你們是皮癢!都老實在家待著!”

陳二郎和孫五娘都失望不已。

但他們失望也沒用,最終去京城的就是陳大郎夫婦、杜金花和陳寶音四人。

陳大郎趕車,一邊走一邊問路,一家人花了兩日工夫,抵達京城。

“咱們先安頓下來。”陳寶音說道,“找家客棧住下,洗漱一番,再去醫館排隊。”

陳大郎“哎”了一聲。

他滿心緊張地找客棧,安頓一行人,錢碧荷咬著嘴唇,心神恍惚,杜金花則是擔心地看著閨女。寶丫兒沒穿她被送回家時的那身行頭,現在就是尋常姑娘家的打扮,若是被她的故交認出來,會不會丟臉?

如果讓陳寶音知道她的擔心,一定會說:“娘,你想多了!”她的故交,都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哪就這麼巧,坐車上街,還碰巧看到她?

再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她如今的生活沒有哪裡不好,前塵往事早已經記不得,又有什麼臉可丟。

“娘,娘!你看到沒有?”她指著不遠處一棟輝煌的高樓說道,“那是萬福樓,是京城最最好吃的酒樓,等哥哥嫂子的事辦完了,咱們去那吃飯!我請客!”

淮陰侯夫人出城上香,為女兒徐琳琅的婚事祈福。回程時,她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思慮府中事務。忽然聽到一聲清脆至極的叫聲:“娘,娘!”

如黃鶯出穀,雛鳥投林,清稚入耳,令她心湖一蕩,不由得睜開眼睛。是,寶音?

隨即,她抿住嘴唇,按下心頭那絲澀然。怎會是那個孩子,她早已回家去。

心裡這樣想著,手臂卻有自己的意識般,撩開了車簾。

街邊,少女抱著婦人的手臂,眉眼靈動,撒嬌連連。她生得好顏色,哪怕粗衣布衫,也不能掩蓋她的明媚。

被她抱住的婦人,卻是臉盤粗糙,布滿生活磨礪的貧苦,伸出手指擰她耳朵:“你有多少銀子?啊?燒得你渾身難受?你請客?你再說一遍試試?”

少女則嘿嘿一笑,狡黠道:“說了怎樣?你要在大街上打我嗎?”

婦人似是拿嬌嬌的女兒沒辦法,佯怒般鬆開她耳朵:“陳寶丫,你給我等著!”

寶音,是她。

少女明媚的笑顏,與記憶中的一張張笑臉重疊。她也曾嬌嬌又依戀地喚她。淮陰侯夫人怔怔看著,在酸潮漫上來之前,唰的撤手,放下了車簾。

她過得開心就好。淮陰侯夫人攥緊帕子,雍容尊貴的麵龐如玉雕一般美麗,未泄露絲毫情緒。

陳寶音不知故人經過,她跟母親和兄嫂住進了客棧。

以杜金花的儉省,本想要一間房,三個女人擠一擠,讓陳大郎睡地上。被陳寶音拒絕了,說道:“娘,睡不開。”

要了兩間客房,陳大郎和錢碧荷一間,陳寶音和杜金花一間。

稍作休整,便去了仁心堂。

“彆擔心。”醫館外,陳寶音抱著杜金花的手臂,安慰道。

杜金花的嘴唇動動,說道:“我擔心什麼?我隻擔心他們浪費錢!”

生個娃娃,還要跑京城來求醫!咋,他們長得跟人家不一樣,鎮上的大夫不夠本事,要京城的大夫才瞧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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