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花不讚同大兒子兒媳這樣折騰,但此次他們花的自己手裡的銀錢,沒要家裡出一文錢,杜金花就沒管。管天管地,她管人家怎麼花錢?
“娘,你就嘴硬。”陳寶音嬉笑道。
杜金花沒好氣地打她一下:“就你知道得多!”
兩人在外麵等著,心裡都期盼著會有好結果。
因此,當陳大郎和錢碧荷出來時,望著他們臉上的神情,陳寶音和杜金花心裡同時一沉。
“咋樣?”杜金花率先問道。
陳大郎看了一眼腳步虛浮的妻子,抿抿唇,說道:“大夫說,沒毛病。”
“沒毛病?咋是這個樣?”杜金花指著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兒媳,根本不信。
錢碧荷似乎聽到有人說話,眼神慢慢聚焦,露出一個苦到極點的表情:“娘。”
“到底咋回事?”杜金花問。
錢碧荷張張嘴,聲音輕得聽不清,還是陳大郎答道:“大夫說,我們兩個都沒毛病。之所以懷不上,是機緣未到。”
說到這裡,他臉上也有些苦澀。
大夫連藥都沒給他們開,說很健康,讓他們回家去,放寬心,孩子就會來了。
多少年了,孩子一直不來,竟是因為沒有放寬心嗎?陳大郎不信。
錢碧荷也不信。隻覺得,一定是有什麼毛病,大夫沒看出來。
不怕大夫診出毛病,就怕大夫啥也沒看出來。他們大老遠來的,難道白跑一趟?
杜金花一聽就怒了,指著兩人喝斥道:“沒毛病還不好?你們想有毛病?我看你們腦子有病!不花錢心裡難受是不?”
陳大郎和錢碧荷低著頭,一言不發。
回到客棧後,錢碧荷說了句什麼,陳大郎硬著頭皮去杜金花麵前道:“娘,我們想換家醫館瞧瞧。”
杜金花很沒好氣:“換,換!”
這兩個豬腦子,年紀輕輕的,生不出兒子急得什麼?腦子軸的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大郎和錢碧荷又去了另外一家醫館。令人欣喜又絕望的是,那家醫館的大夫說的是差不多的話。
不過,這家醫館的大夫給開了藥,吃著調理身體的,花了三兩銀子,心疼得陳大郎不行,錢碧荷也心疼得都不恍惚了,抱著藥包,隻覺得抱著金疙瘩一般。
“這下你們兩個如意了!”杜金花瞪著那幾隻藥包,說道:“走吧,回家去!”
陳大郎和錢碧荷不敢說什麼,隻敢應是,陳寶音卻道:“不急,我們待兩天再走。”說著,搖了搖杜金花的手,“娘,咱們不是做吃食生意嗎,瞧瞧京城時興什麼,咱們學學,回鎮上做去。”
杜金花一聽,要走的話就在嘴邊遲疑了。
陳寶音拉著母親和哥嫂,在京城的街巷上逛了兩日,瞧瞧布坊,進進銀樓,在小飯館和小攤上吃吃喝喝。
“大嫂,這家的酸梅湯滋味不錯,咱們回去後可以熬一鍋來賣。”
“大嫂,這種涼粉比涼麵吃起來口感好,要不回去試試?”
京城好吃的很多,但考慮到成本問題,他們打算挑那麼兩三樣來試試。
如此逛了兩日,杜金花心疼房錢和開銷:“走了!回家去!”陳寶音再說什麼,她也不肯逗留了。最要緊的事情已經辦成,還逗留什麼?
退了房,趕車回程。
臨近陳家村,錢碧荷變得坐立難安,臉都快埋進胸口,坐在車上不肯抬頭。陳寶音想了想,找了個機會勸說她:“嫂子,你擔心彆人問你,是不是?”
錢碧荷咬著唇,羞愧地點點頭。她和陳大郎去京城瞧大夫,如此勞師動眾,若是還生不出兒子,會被村裡的長舌婦笑死!
“嫂子,你要相信自己和大哥,一定能心願得償!”陳寶音握著她的手,懇切道。
錢碧荷心裡如同注入了一絲暖流,握著她的手道:“萬一呢?”
她的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多少暖流進來都留不下,隻想著,萬一就是生不出來呢?萬一吃完藥,寬了心,還是生不出來呢?
那就是命了,陳寶音心想。
“大嫂,咱們在京城時,沒有兒子在身邊,耽誤你吃涼粉,喝酸梅湯,試成衣,戴耳墜了嗎?”她這次沒有給錢碧荷打氣。
錢碧荷一愣。
“咱們在家時,沒有兒子,隻有蘭蘭,耽誤你和大哥做吃食買賣,往家裡賺銀子,讓彆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嗎?”陳寶音又問。
錢碧荷心想,倒是沒耽誤。可是,她也羨慕彆人有兒子啊!心裡難受得緊,輕聲道:“我對不起你大哥。”
陳寶音道:“你對不起他啥?是他自己沒那個命。他如果命中注定有兒子,早生出來了。”
錢碧荷心裡瑟縮了下,腦子裡隻有四個字“沒那個命”,她腦中如遭雷擊,漸漸有一股參破命運的清明之感。
“你們回來了!”過晌,騾車抵達家門口,孫五娘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咋樣,咋樣?”
才說著,就被杜金花瞪了一眼,她忙大聲道:“咱姑婆身體咋樣?好些沒有?”
“我們回來時,已經好些了。”杜金花大聲說道,“年紀大了,就是毛病多,讓人操心喲……”
一家人進京看病,當然不能說實話了,就說是探親去了。
說著話,左鄰右舍的鄰居探頭出來,關切道:“有福家的,你們去了這些天,可算回來了啊?”
杜金花便道:“啊,回來了。家裡有啥事不?”
陳大郎和錢碧荷往下搬東西,他們從京城回來,買了不少吃的用的,還有給孩子們的禮物。
陳寶音挑出自己的小包袱,往屋裡去了。沒多會兒,換了身衣裳,用手帕包著什麼,往外去了。
“娘,我出去一趟。”她道。
她出遠門,孩子們的課就由顧亭遠代為講之。她出門前,去找顧亭遠幫忙,他很痛快就答應了。
陳寶音不能白讓他幫忙,給他捎了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