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兒子不慣著,難不成還慣著彆人的孩子?”陳蘊藉笑著道。
陳蘊藉的話讓黛玉愈發無語。
“你這是想養兩個混世魔王出來?”黛玉道。
陳蘊藉搖頭,“咱家出不了混世魔王的。”
“就你這要什麼給什麼的架勢,還養不出來?”黛玉忍不住笑出聲。
陳蘊藉微笑道,“我幼時也很淘氣,等到五六歲啟蒙後,就得去書院上學,在書院可就沒那麼多人慣著你了。”
“你在書院的時候,不也有大哥給你撐腰嗎?”黛玉道。
陳蘊藉道,“大哥隻有在我被欺負的時候給我撐腰,但若是讀書的問題,他比先生管得更嚴。”
“管得好。”黛玉哼道。
要真隨了陳蘊藉自己的性子胡來,還不知道會長成這麼樣呢。
陳蘊藉噎了噎,“……”
“我又不是溺愛孩子的人,你這麼草木皆兵做什麼?”陳蘊藉好笑。
黛玉道,“沒看出來。”
陳蘊藉每日回府,都會抱抱兩個兒子。
至於抱孫不抱子的說法,他全然不理會。
兩人聊了一會兒,陳蘊藉便去了陳蘊賢的院子。
陳蘊賢喝著茶,聽陳蘊藉抱怨一通,完了挑眉,“你如今倒是開始束手束腳了,我雖然讓你低調一些,可也沒讓你低調成這樣。”
“這不是怕引起注意嗎?”陳蘊藉道。
陳蘊賢嗬嗬,“你當你現在不引人注意嗎?”
陳蘊藉聞言一噎,“這不就是引人注意,才要低調嗎?”
“你這個腦子,也就隻能死記硬背,搞些這種研究了。”陳蘊賢道。
陳蘊藉:“……”
他懷疑大哥在人身攻擊。
“你知道對於朝廷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嗎?”陳蘊賢問道。
陳蘊藉想了想,“對朝廷?”
“對,想要讓朝廷興盛,你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麼?”陳蘊賢問。
陳蘊藉想了想,道,“我覺得,是百姓。”
“詳細說說。”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這水,就是百姓。”陳蘊藉頓了頓,“朝廷想要興盛,就得讓百姓都富裕起來,民富才能國富,若百姓貧苦,一旦有什麼天災**,朝廷就得馬不停蹄的賑災,可百姓貧苦的情況下,國庫也會空虛,這賦稅說到底,還是取之於民,若遇到貪官……”
陳蘊賢抬起手,“不要扯遠了。”
扯什麼貪官?
“簡而言之,就是讓百姓都富裕起來。”陳蘊藉簡略的道。
陳蘊賢看了弟弟一眼,“你這麼說倒也不能說錯,當今陛下勵精圖治,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三年了。這二十三年來,皇上從無懈怠,他是個真正為民的好皇帝,可他始終都無法讓百姓脫離困苦,你可知這是為何?”
陳蘊藉抿抿唇,沒有說話。
“你還記得嗎?當年你曾同我說過,攤丁入畝之策。”陳蘊賢道。
陳蘊藉聞言,麵色微變,“大哥?”
攤丁入畝還是他六七年前跟陳蘊賢說過的治國之策。
當年陳蘊賢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施行這個決策,但他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去做。
“你說民富才能國富,可這天底下大部分的田都在那些士族鄉紳的手裡,而百姓隻能租田,他們富裕不起來,是因為被這些人掐住了命脈。”陳蘊賢道。
這個道理陳蘊藉不是不明白。
他眉頭微蹙,“大哥覺得現在時機到了?”
“時機是差不多了,但還需要得到皇上的支持。”陳蘊賢道。
陳蘊藉道,“此舉無疑會得罪全天下的士族鄉紳,你確定皇上會支持你嗎?”
“如果你的新式水稻能培育出來,達到預想的產量,那麼讓皇上支持,並不難。”陳蘊賢道。
至於鄉紳士族怎麼想,陳蘊賢從來沒考慮過他們的心情。
陳蘊藉突然覺得壓力大,“可我現在沒法培育新式水稻。”
“你的官位還是有些低了,新式水稻可以暫時放一放,但你如果有其他的好東西,也不妨拿出來給自己增添籌碼。”陳蘊賢道。
陳蘊藉吸了口氣,“我明白了。”
他大哥這樣事事都要考慮周全之後才行動的人,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攤丁入畝之策,他不會輕易去做。
沒有準備好就去做,那不是有勇氣,而是愚蠢。
他手裡握著的這些新奇的東西,可以說是另一種方式的增幅朝廷,也是給自己增加籌碼。
換句話說,隻要新式水稻被他培育出來,可以長期的供百姓們耕種,達到畝產千斤以上的產量。
陳家隻要不造反,就永遠都不會有事。
前幾年他剛將新式水稻的存在告訴他哥的時候,他大哥就很激動。
想必也是意識到,隻要新式水稻出來,就是攤丁入畝實施的最佳時機。
陳蘊藉也沒想到,兜兜轉轉,最終問題又回到了他身上。
“你也不必心急,”陳蘊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朔兒和盛兒剛滿月,你可彆胡來,手裡有什麼好東西,你自己計算時間,隔上幾個月或者半年拿出一個,至於工部那些嫉妒你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在乎他們的目光,等你掌控了工部,這些無能之輩統統換掉就是了,翰林院儲備的人才多得是,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又不是非用他們不可。”
“我明白了,大哥。”
“明白就好,回去之後好好想想,新式水稻的事,暫時不急。”
“嗯。”
“回去歇息吧。”
陳蘊藉起身告辭,回到明心院,還是有些心事重重。
黛玉正在逗兩個兒子,見陳蘊藉情緒不多,讓奶娘把兩個兒子抱下去。
“想什麼呢?”
陳蘊藉回過神,就見黛玉手裡舉著杯子,遞到他麵前。
他接過杯子,喝了口水,“在想一些事情。”
“你不是剛去見了大哥,大哥沒給你解惑嗎?”黛玉道。
解惑?
他沒什麼困惑,就是有些壓力。
“沒有疑惑,解什麼惑?”
黛玉奇怪的看著他,“你不是為了研究新式水稻的事,去找大哥的嗎?”
“新式水稻目前還不能培育,”陳蘊藉歎了口氣,“這耕種之事,不歸工部管。”
田地耕種,賦稅徭役,全都是歸戶部來管,自然的,這耕種也是戶部的日常工作。
陳蘊藉如今身兼兩職,但都跟戶部沒什麼關係。
“田地耕種歸誰管?”
“戶部管錢糧,田地,戶籍,徭役等,這耕種自然也是戶部的事。”陳蘊藉解釋道。
黛玉想了想,“我爹現在是戶部尚書,你若是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去找我爹。”
“事關重大,等我準備好,再去找你爹。”陳蘊藉道。
新式水稻如今與攤丁入畝的政策牽連在了一起,目前新式水稻還沒有頭緒,直接拿倉庫裡的糧種去種,在京城這樣不適合種地的地方,畝產也能有七百斤,若是能去富庶的江南一帶,好好種,達到畝產千斤應該不難。
“新式水稻既然不能培育,那你在愁什麼?”
陳蘊藉揉了揉黛玉的頭,“說來話長,等以後再跟你說。”
黛玉識趣的沒多問,轉而說起兩個兒子。
陳蘊藉含笑聽她說。
次日,陳蘊藉去了工部衙門點卯之後,去找了他舅舅宋池。
“你想去都水清吏司?為什麼?”宋池有些難以理解。
工部下設四司,以陳蘊藉目前管的營繕清吏司為首,其次是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和屯田清吏司。
屯田清吏司就是官工部工匠數量錢糧,還有各地煤窯開采等事。
虞衡清吏司之前就說過,這個部門管軍器等物。
都水清吏司指責就比較多。
河道、海塘、江防、溝渠、水利、橋梁、道路,還有各省修造戰船渡船等等事宜。
陳蘊藉之前就已經畫了圖紙給梅家人,戰船已經在造,還去都水清吏司做什麼?
“我有些想法想要試驗一下,還請舅舅通融一二。”陳蘊藉道。
見陳蘊藉嘴巴這麼嚴實,想來不是凡物。
宋池歎了口氣,喊來自己的副官,讓他帶著陳蘊藉去都水清吏司,“你悠著點,彆亂來。”
“我心裡有數。”
陳蘊藉跟著舅舅的副官到了都水清吏司,然後直接要了人,離開了工部衙門。
至於陳蘊藉帶著人去做什麼了,也沒人敢問。
現階段陳蘊藉也不好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因此他挑了水泥來做。
老話說得好,要想福,先修路。
水泥這種東西,哪怕到了現代,也是常用的東西。
十分的實用。
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陳蘊藉基本上就將成品弄了出來。
有目的的直接去做水泥,其實要做出來不難。
他將東西做出來之後,就直接入宮麵見陛下。
關於水泥的各種妙用,陳蘊藉都寫了折子上。
皇上看完折子,讓陳蘊藉帶著工部的匠人入宮,在東北角偏僻的宮苑,讓他弄水泥地。
這水泥乾得快,兩三天的功夫,平整的水泥地就好了。
皇上踩著堅硬的水泥地,拍著陳蘊藉的肩膀道,“朕沒有看錯你。”
陳家這兩兄弟,都不錯。
他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破格提一提陳蘊藉的官位。
但這水泥路建造出來,隻要修一條水泥路,往後想要運輸物資,可就比過去要省時省力得多。
而且,水泥不單單可以用在修路上。
從前水患隻能用沙包去添坑,如果用水泥建大堤,即便攔不住洶湧的江河,可也比現在的大堤要強一些吧?
陳蘊藉出宮之後,皇上反複的在想水泥的事。
過了兩三天,他終於下定了主意。
陳家這兩兄弟非常不凡,既然他們有這樣的能力,就把他們放到該放的位置上。
如果因為陳蘊藉年輕,就壓著他,不將該給的東西給他,長此以往,怕要冷了愛臣的心。
像陳蘊藉這樣實在的臣子,皇上可是真沒見過。
從陳蘊藉入仕之前,就前前後後幫他解決了好些事,那大煙就是陳蘊藉發現的。
若是換個人,也未必會察覺大煙的危害。
可陳蘊藉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若是當年陳蘊藉沒想到這點,直接就離開了江都,等大煙泛濫成災,隻怕他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