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憐悔不當初, 她偷偷地瞪了四喜一眼, 杵在門口的婢子也很是無奈, 寧植抬手動了食指, 四喜頗有眼色在外頭關好了門,將花憐皺臉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一同關進了屋內。
袖子都快被她給拽破了, 寧植挨著她坐了,伸手扯了她手中拽著的衣裳,“繼續說。”
她哪還有膽子去說,低頭看著自己裙擺下露出的繡鞋尖尖, “說,說什麼?”
寧植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擺正了膝上的衣擺,“說——我年紀大了, 不吃香。”
“怎麼,怎麼會!”花憐結巴著抬頭覷了他一眼, 看了眼色又低頭看著鞋尖, 說謊也不帶臉紅的,“表哥風華正茂,便是八十歲也不少姑娘家讓媒人上門提親呢!”
“是嗎?”他低笑一聲好似沒有動怒,花憐大了膽子又誇他, “誰能嫁給表哥, 那可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呢!”
那股一榮俱榮的得意勁兒倒是真的惹笑了寧植,他也不過二十有一,並非什麼古板的性子, 花憐嬌憨可人,瞧了一眼笑意漸去,凝著她的臉眼底漸深,想到前些日子母親納妾的話夥同今日呂淺生的不經意點撥,心底蟄伏著的野獸出了籠,偏生收攏了利爪尖牙,如燈籠般黃橙橙的晃著,看的花憐怪害怕的。
“表哥?”
寧植斂了神色,不經意的問起:“你覺得你可有這福氣?”
花憐初聞此話沒能反應過來,剛抬眼對上寧植細長眉眼心底一驚,回味起這句話來眼神躲閃,她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外來人,能有如今這番待遇已是萬幸,怎的還敢有這種念頭?!
“憐兒不敢,”她搖著頭,連寧植的臉都不敢去瞧了,呐呐著連聲音都快聽不清了,“表哥的夫人應當是京城裡的才女人物,姨母……”
寧植抬起她的下巴,眼底黑沉沉的,“是不敢還是不願?”
花憐掙了一下,她雖是寄人籬下,但也不喜他人對自己動手動腳,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頰上染了胭脂似的愈發動人,明明是羞怒的,說出來的話軟趴趴沒一點骨氣,“表哥如今是進士,我不過會寫兩個字,憐兒心底有數。”
對著他都沒有半點情意流露。
寧植也起了脾氣,鬆了手利落抽回,起身看了被她放在台上的妝匣,冷下語氣,“你若如此貶低自己,我也無話可說。”
說罷,竟不等花憐再言,大步往門走去。
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上,寬闊背影走的越遠,花憐心裡也不是個味兒,她女兒家臉皮薄些,下了凳子往門那走了兩步,外頭候著的四喜往裡瞧了眼,小心問道:“表小姐,你又惹大公子生氣啦?”
什麼叫又惹他生氣!
明明是他自己……突然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說的都是實話,偏偏寧植不願聽。
她一心不願承認是自己答非所問,將自己從寧植圈起的那片地裡抽.出身,不願惹任何是非,這府裡誰會不喜歡他呢,在花憐十五歲的前半生,除了寧植沒人在她心上留下了痕跡。
四喜進了屋也不敢多言,花憐坐在妝台沉思,額頭上都顯了三橫皺紋了。
她這種不上不下的身份,怎麼敢妄想嫁給表哥。
從開了竅起,她就從未想過有這種好事,沒有期待就不會在將來摔得更慘。
向來關係好的兩表兄妹幾日沒有交集,花憐想去緩和緩和,跟在寧植身邊的竹安每次都搖頭,“公子不在。”
左右不過是避著她,連早膳都不見人影。
她去廚房蹲著看了劉大娘做了一遍點心,那是寧植喜歡吃的點心,看了兩遍擼起袖子,也不管廚房裡的人如何阻攔,她還是在一個時辰後做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糖蒸酥酪,打算給寧植端去。
人不見,東西總能吃一回。
她托著碗走出廚房,下一個轉角卻撞見了寧植的堂妹,寧程芳。
從小到大,兩人一向不對付。
花憐主動讓了路,寧程芳緩緩走了兩步,湊臉過來一瞧,“喲,表妹端的東西可真是及時啊。”
“姐姐正想吃一碗呢。”
說罷就伸手來奪,花憐怎會肯,側身躲開她的手,“廚房裡做好了表姐的那一份,這是我自己做的,不好吃。”
寧程芳眼睛一眯,“妹妹做的姐姐更要嘗一嘗了,說不定吃完了還能給點意見,給表妹集點經驗。”
花憐想走,她不願同她糾纏,“我這一碗涼的不能吃了,為了姐姐好,還是去廚房吃些熱乎的,免得涼著胃!”
見她滿眼都是那個碗,寧程芳譏笑一聲從裙擺裡伸出腳來絆她,見花憐真的摔了眼睛笑得彎成了月亮,“妹妹走路可長點心吧。”
四喜跟在後麵抓不住,眼見著花憐摔了,偏偏那碗好好地端在手裡,一點也沒碰著地,隻是灑了一些出來,倒也無傷大雅。
“表小姐可有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