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越咳嗽完畢,疊手中紙巾時,意識到高個子的男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緩緩拉開左側的椅子坐下。
他立刻拿起了左手邊手機。
陸雪桉了然地想,他雖然眼神遮掩地很好,可他行為動作如此這麼敏感,顯然是很在意自己的存在。
他側過身,正想跟顧文越友好地打個招呼,卻見他打開手機在……玩遊戲?
那是個什麼遊戲?
陸雪桉平時沒事和經紀人一起打王者,很少玩那種緩慢的益智遊戲,一下子有些陌生。
顧文越玩的是顧晉誠給下載的華容道,已經玩到高級進階版。
屏幕上的咖啡色小木塊有三十多塊,相當複雜,他每次玩都是全情投入。
陸雪桉尋思,顧文越可能真的是很介意自己坐在這裡,玩遊戲都玩得手足無措,一直在反複點擊屏幕。
導演羅康道:“雪桉,等一會兒馮晏老師到了你們可以聊聊。你跟她應該有過合作吧?”
陸雪桉回神,對上羅康的眼眸:“是,我第一部戲就是跟馮老師合作。感謝節目組的緣分了。”
此時他的眼尾注意到顧文越似乎去拿水杯。
是在認真地聽他說話嗎?
——真是個單純的年輕人,什麼心事都藏不住。
陸雪桉看著羅康的表情,都帶著得意的微笑。
曾經那樣對他表達過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放棄對他的喜歡呢?
他對自己的魅力,有絕對的信心。
顧文越喝口水,繼續戳屏幕,等聽見對麵黃老師問自己的情況,他才蓋住手機回答了幾句。
他修長的手指壓在黑色手機後蓋上,在燈光下顯得肌膚細膩白皙。
陸雪桉瞥一眼,第一次注意到顧文越似乎從頭到腳,都生得很矜貴,之前完全沒發現他有這種氣質。
不過,當時誰也不知道,原來那個在片場演路人甲的小可憐,會是豪門世家顧家的養子。
陸雪桉適時地說:“文越,我們也合作過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其實他早就不記得了,是前幾天顧文越突然爆火,經紀人王思年提及,他才想起來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顧文越眸光澄澈地看向他,淡淡搖了搖頭:“我沒印象了,抱歉。”
陸雪桉從他的神色中判斷,顯然越是否認就越是心中有他。
他溫柔地提醒:“是嗎?是一部叫做《孤城》的電影,你演我弟弟的高中同學,在學校校園裡有一場戲,不過我們沒有台詞,所以你可能不記得了。”
——這些,都是王思年提醒下,他想起來的,其實他對當時的顧文越麵容模糊,隻記得自己隨手幫他在編劇麵前說過一句話,他就用一種可憐巴巴的小狗模樣看自己。
沒想到幾年後,可憐巴巴的小狗狗,變成了魅力四射的明星。
陸雪桉說完,旁邊有人道:“哈哈,陸老師的記性也太好了吧。小顧老師你和大影帝合作,也是巧合。”
顧文越習慣性地靠著桌沿,托腮,整個人放鬆地道:“可能是我戲份少,我就不記得了。”
陸雪桉有意再和顧文越搭話,他微微靠攏些,低聲道:“文越,這幾年還好嗎?前兩天看你的新聞,出了很多事情。”
顧文越想,這個人當年聯係原主都需要經過經紀人,現在說這種話,想乾什麼?
他的桃花眼含笑,微微偏過頭看他。
陸雪桉被他的璀璨眼眸給弄的愣了一下,更叫眉宇間的俊逸瀟灑氣質吸引,他不自覺地道:“文越,有時間我們單獨聊聊?以前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解釋。”
顧文越淡淡道:“等錄節目的時候,有機會再說。”
這個話讓陸雪桉認為是他給自己的強烈暗示信號,他點點頭:“好。”
顧文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位老兄,要做什麼?
等導演李禾潤、中年女演員馮晏到齊後,導演組開始跟四個嘉賓、一位主持人進行會議溝通,關於明天的節目。
現場需要戲劇表演的部分是交給陸雪桉、馮晏和李禾潤,而顧文越則是負責現場的書法演繹。
陸雪桉來之前已經查清楚顧文越的近況,十分恰到好處地誇道:“文越的瘦金體和狂草令人折服。”
他說這話時,對著顧文越投去含情脈脈地一瞥。
顧文越:……???
他忍不住,捂住嘴打個哈欠,避開他的眼神。
陸雪桉隻能訕訕地收回自己的視線,繼續和羅導演說自己的部分。
三人拿到各自的小劇本,顧文越也拿到明天的書法帖子,一邊打哈欠一邊翻了翻。
到十點,導演放他們回去,明天需要一早前往省博進行化妝和節目錄製。
顧文越聽得頭疼,拿著資料文件夾,感覺自己頭重腳輕,隻想睡覺。
陸雪桉本來想留他說說話,可被李禾潤導演抓住閒聊,他等經紀人王思年發消息,讓他跟顧文越一會兒約個時間見麵。
顧文越走出會議室後,東南西北都有些分不清。
常年習慣九點以前睡覺,超過十點就等於熬大夜了。
丁海過來扶他的時候,看到另一個穿藍色薄羽絨服的帥哥出現。
帥哥對著丁海笑了笑:“你好,我是陸雪桉的經紀人,王思年。”
顧文越垂頭耷腦的,一手扶著牆,一手扶著丁海,小聲嘀咕道:“海哥,我困死了,快送我回房間。”
丁海隻能對王思年點點頭:“你好,不過不好意思,我們得回去休息了。”
王思年:……
他看著顧文越眯著眼睛,被小經紀人扶著離開,而後進入電梯。
王思年皺眉,顧文越怎麼變這樣了?
等陸雪桉從會議室出來,王思年上前道:“沒攔住,他好像目中無人啊。從我麵前就這麼飄過去了。”
他跟著陸雪桉一起往電梯走,極度不爽地說,“以前可是他求著我見你一次,如今身世曝光,當真是不一樣了,好大的脾氣。”
陸雪桉低低地笑,眼底透著非同尋常的自信:“我直接去他房間就行。他不會不理我。”
王思年去按電梯,陰陽怪氣地說:“是啊是啊,他當然不會不理你。你可是他的偶像,他的入圈初心,隻要你願意,彆說讓他賺錢給你買表,讓他去死都行。
正好電梯抵達,陸雪桉推著王思年進去。
等電梯合上,陸雪桉低頭湊到王思年耳邊:“你酸什麼?不是你讓我來勾引他?我不是聽你的話而已?彆陰陽怪氣我了,等我回房間你過來。”
王思年笑笑,對著鏡麵得意得挑眉。
——你顧文越肖想的偶像,早就是我的人,是顧家的養子了不起?
-
陸雪桉和顧文越的客房不在同一層,他在更高視野更好的位置。
他去了顧文越所在的房間後,抬手,敲了敲門。
等待的時間裡,他想起顧文越剛才開會,托腮淺笑的模樣。
年輕俊秀,眼尾帶著漣漪,竟然有幾分勾人。
聽見門裡的腳步聲,陸雪桉咳嗽兩聲,往後退一步,稍微整了整衣衫,準備以最好的狀態見顧文越。
門開。
露出一張濃眉絡腮胡的臉,身材極高,體態魁梧如黑熊般,壓出一道陰影。
陸雪桉微瞪了瞪眼:“你是誰?這不是……顧文越的房間?”
對方嗓音渾厚地道:“我們少爺已經睡了,有要緊事嗎?”
陸雪桉:“……少爺?”
豪門顧家的人是這麼稱呼顧文越的?
對方跟機器人一樣,反問:“你有要緊事嗎?”
陸雪桉想問問他你難道不看娛樂新聞嗎?不知道我是誰?
房間裡似乎有隱隱約約的迷糊詢問:“誰啊?”
陸雪桉連忙對麵前的熊似的保鏢說:“麻煩你去說一聲,我姓陸。他應該知道。”
他正準備等候進去,卻沒想保鏢先將門合攏,一陣風吹來,他臉色往下沉。
顧文越房間裡有個保鏢一直守著?
算了,他是來見顧文越“敘舊情”,沒必要亂想。
裡麵再次傳來沉沉的腳步聲,陸雪桉抹了下額角的劉海,準備進去見人。
然而,門開半邊,保鏢說:“抱歉,文越少爺說有事情明天再說。您晚安。”
陸雪桉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關上了。
等到走廊空寂,隻剩他一個人才想,顧文越在開會的時候就一直在打哈欠,可能真的太困了。
算了明天再說。
陸雪桉皺著眉頭往電梯走去。
回到房間,沒多久衝過澡的王思年進來,直接撲倒陸雪桉:“你跟顧文越說什麼了?這麼快?”
陸雪桉興致缺缺地推開他:“沒見著,他睡覺了。”
“啊?”王思年往床頭靠了靠,“他都不見你?哼,這人不行啊。”
陸雪桉起身去喝水,道:“不是,他太困了睡得早。”
王思年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鬱悶,他問:“我們計劃還繼續嗎?你搞的定他嗎?”
陸雪桉拿著水杯轉身,哼笑:“我怎麼搞不定他?”
他把杯子放桌上,走到床邊,不客氣地直接踢開王思年的腳,“我連你都搞的定,你猜我搞不搞得定一個顧文越?”
“嗬嗬嗬嗬……”王思年拉著他的胳膊壓下來。
-
次日一早。
顧文越起床時總覺得自己半條命都沒了。
昏昏欲睡地吃早飯時,他還是舉起手機拍早餐的照片發給顧晉誠。
【我早起了呢~我真厲害】
GJC:【嗯,是很厲害。】
【這麼早要開始錄製嗎?中午能午休?】
顧文越看著他的關心,眼睛眨了眨,感動得想飛撲上去靠著他睡會兒。
【還不知道】
GJC:【見縫插針地睡吧】
顧文越:【嗯嗯】
沒多久,顧文越見丁海開始擺弄手機,他問:“節目組催了嗎?”
丁海晃了晃:“鄭助理提醒我說,讓他多照看你,彆讓你感冒、或者太累。如果你太累,就讓我跟節目組說一聲。彆硬撐,”
頓了頓,他道:“一定是顧總讓鄭助理提醒。”
顧文越越發感動,眯著眼睛感歎:“顧家這位大哥真的是,好得沒話講了。”
丁海想問:你確定真的隻是大哥嗎?啊?!
不過瞥一眼文越哥的模樣,他決定閉嘴。
-
《傳承·砥礪》節目錄製現場。
四個嘉賓都上妝完畢,各自著錦緞古風常服,進入已經布置完畢的小小舞台。
由於是在國內排名前列的大型博物館錄製,周圍的文物都為真品,頗具古韻。
顧文越在化妝時還在打盹,現在進入莊重典雅的錄製現場,整個人倒是清醒過來。
幾個導演前後指揮。
一名副導演見顧文越正跪坐在桌案邊,模樣倒是麵如冠玉、玉樹臨風,可是偏偏一直在打哈欠。
他皺眉嘀咕:“他怎麼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昨晚有沒有去看帖子?”
今天顧文越要現場臨帖,不必跟原作一模一樣,但得拿出寫意揮灑的姿態。
現場幾個嘉賓,咖位最小的就是顧文越,而且他還沒有拿得出手的大作品,因而是大家關注的重點,就怕其他人就位後,他出紕漏。
副導演衝過去小聲問:“文越?顧文越?你還好吧?”
顧文越愣神點了點有點重的發冠:“還好。”
另一邊的小舞台上,李禾潤、馮晏、陸雪桉正在對戲。
李禾潤既是導演又是老戲骨,時常在電影客串中年角色,為人嚴謹,最看不慣有人在片場插科打諢,他見了顧文越的情況,不免苦笑:“現在的小年輕真是……”
陸雪桉也覺得奇怪,顧文越昨天不是睡得很早?
——還是因為自己去找他,所以他找個要早睡的理由,故意避而不見?
陸雪桉不禁想,難道自己對顧文越造成的影響這麼大?大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馮晏見陸雪桉失神,低聲問:“陸老師?到你了。”
“好。”陸雪桉連忙按照劇本說的,在舞台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