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問話的學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女郎這話何意?”
時知正色道:“郎君莫急,小女並非挑釁諸位,而是實在想不通諸位到底爭論什麼,學先賢之言,做聖達文章說到底不還是在傳達做人做事的道理?”
那不還是在“德”上打轉?你們這會兒也沒什麼八股和策論文章,科舉考試內容大多就是文章注釋理解和詩詞歌賦能力,時知實在想不通靠這個能看出有“治國理政”的才華。
簡單來說會讀書不一定會當官兒,你不去基層磨練幾年哪裡會知道自己有沒有三板斧解決各種民生問題?
英才書院的大儒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那女郎是認為科舉考的還是德?”
時知點頭又搖頭:“是才是德小女其實並無答案,但小女覺得為官取才也好取德也罷,選官的出發點應是為民。”
時知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小女讀書淺薄,先賢道理也說不出什麼,但隻明白一點,科舉考試隻為選賢任能,才高八鬥卻不能讓百姓多吃一粒米在百姓那裡便是庸才,菩薩心腸卻不能讓百姓多積一寸麻在百姓這裡亦是無用。”
看著眾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時知繼續道:“我大良地域遼闊,物產豐饒,東南西北山川河流各有特色,一方水土養一方百姓,四季風雨各不相同,諸位若是為官可有把握用自己的才華和道德讓百姓不忍饑、不受凍?隻要能做到管他是才是德選出的官,在百姓那裡已是德才兼備的好官。”
時知的話其實沒有正麵回答她對科舉考試的看法,但這個本來就是無解的,她來自千年之後的時代,那個時代做任何事都要考試,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專業標準。
然而現在還隻是冒出個考試的雛形,這已經是人類曆史的大進步,時知不能跟這一群剛學會走的人說,科舉考試內容太過片麵,除了抑製世家和鞏固皇權起到很大作用,用它挑選治國人才有很大缺陷吧。
這是認知不對等的,時知沒辦法違心對此時用詩詞歌賦能力選官的科舉考試去推崇備至,她隻能這樣轉移話題,把做官的標準和百姓需求放到一起。
老百姓很實在的,隻要你能讓他們吃飽穿暖那你就是有能力又有品德的棟梁好官,扯一堆沒用的乾什麼,四書五經教你做人的道理可教不了你怎麼給老百姓謀福祉。
就時知個人看來科舉製是個很偉大的想法,但它弊端同樣巨大,因為它太過重“文”,讓所有優秀的人才全部都去學四書五經了,這嚴重阻礙了科學文化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
以前九品中正製用得是品德,現在科舉製用得是才華,目前來看九品中正製輸了,但問題是科舉製就贏了嗎?
這倆後期發展的一個是為世家服務一個是為皇權服務,都脫離了它本身應該起到的作用。
聽了時知一番話,在坐的都有些觸動,而尤以王釗最甚,他之前就感覺時知和旁人不同,這會兒他更懷疑崔家是不是真要出個聖賢了?
“女郎是以為科舉考試要改革?”開口的是寧江書院的學子,時知聽這聲音耳熟,這不會是那天毒舌回懟寒門學子的那位仁兄吧?長的倒是眉清目秀看著溫溫和和。
一下子把中心思想點出來,這位看來平日理解滿分,但時知卻不能承認。
她疑惑的看著對方:“郎君哪裡話,小女連科舉考什麼都不甚清楚哪裡敢妄言?隻不過是提出了自己的不解而已,諸位都是飽學之士,為官為民這點怕是比小女學得更明白。”
我是這個意思,但我打死也不承認。
在坐的哪個也不是傻子,都聽出來這畫外音了,崔氏女郎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啊。
“二十一郎莫要再問了,再問今日可真要讓我等羞殺了,為官為民才是正途說的太好了,天下有才德的人不在少數,可真正做到不讓百姓忍饑挨餓的又有幾人?今日聽女郎一席話,受益良多。”寧江書院的大儒打斷了問話,他們明白這女郎的難處,所以不想讓學生再點破那層窗戶紙。
時知退回座位心裡歎氣,說好的苟著發育,真做起來好難啊,今日這話要是傳出去又不知道會引起什麼話題了,煩啊煩!
等回到住處後時知向七娘打聽剛才那個寧江書院的學子是哪位“尊神”,寒門挑釁她就算了,這是天生身份不對盤,可都是世家子弟何苦為難自己?
然後她知道了,那人是鄭二十一郎,出身滎陽鄭氏嫡脈,大名叫鄭濂。
時知在聽到這個身份時一時間有些梗住,所以劇情要開始了是嗎?
鄭濂你一個原著男二、世家終極擁躉,不應該是在滎陽讀書或者去知微書院,你跑江南來乾什麼?
話說原著男二不是個“笑麵虎”嗎?這鄭濂看起來也不像原著描述的那樣啊,感覺就是個“刺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