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翹英莊的路有些難行,她本是因為巴巴托斯的吹拂才逐漸有了人形,
身體中一直存著巴巴托斯的神力。
但這力量不能讓她像神明或者仙人那邊來去自如或者用個錨點什麼的,
隻能讓她產生對巴巴托斯的感應,昔寒多次用這個來解釋自己喜歡巴巴托斯,雖然這在萊修的眼裡很牽強,
這個神力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吊著她的一口氣,不然幾千年的花敗花開,哪輪得到她睜眼看這個世界。
雪積得太厚了,
抵達石門之前要上一個坡,
坡還好,但因為有雪就格外難走。
昔寒馱著個包袱上去三步滑下來兩步,
她感覺自己有點像數學課本裡無聊的計算題,
“啊啦——”
坡上的一塊石頭絆了她的腳,一個踉蹌,“咣當!”懷裡的東西落地,眼看著就要摔下去的時候,一隻手穩穩地拉住了她的小臂。
也許是冬天的寒冷讓這掌心的溫度格外明顯,昔寒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皂香,
她轉過頭,對上了一雙天青色的瞳孔,以及一張熟悉的麵龐。
“萊修?”
昔寒恍惚了一瞬,這副麵孔喚起了那日少年懷抱木琴舉起反抗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大旗的回憶。
“小姐,也許你認錯人了?我叫溫迪。”那雙擁有天青色瞳孔的眼睛眨了眨,而後對呆呆的昔寒笑了,
“快去看看你的東西壞了沒”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今天是要去給嘉禾送東西的,昔寒將東西抱起,不出所料,蒲公英酒已經撒了一大半了。
她看著地上那片浸過酒的雪,覺得很可惜,她用蔥白的指尖挑起一點,抬頭看著少年半開玩笑:“要不要來點雪?”
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但少年卻真的蹲在了自己的麵前,也用指尖沾起了一點雪嘗了嘗:“好久沒嘗過這麼好的蒲公英酒了呢。”
昔寒:“我沒有想到你會真的嘗,你真的很喜歡酒。”
少年摩挲了下指甲,“是啊,大雪天真的很需要酒呢。”
昔寒認出來這雙手,昨日在酒館撞到自己的那個吟遊詩人。
不過他今日換了衣服,米色的常服裡麵是淺綠色的襯衫外麵披著一個鬆綠色的披風,嗯……奇怪的搭配。
“我們見過。”昔寒抱著剩下的半瓶酒,找了個木樁坐下,她有點累了。
溫迪坐在她旁邊的木樁上,眼睛彎了彎:“是啊,可是我今天還沒準備好賠罪詩歌。”
昔寒看著少年清澈的眸子裡閃著認真,她頷首輕輕笑,而後:“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然後她舉起手中的半壇酒,“一起分了?”
半壇子酒沒法送人了,昔寒想了想自己還準備了其他的見麵禮,雖然這壇酒才是大頭,但她也不慌,
漫長的生命中,就算眼前已經淪為了一片廢墟,昔寒也可以坐在上麵看星星。
少年的眼裡流轉了一瞬的光,但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看著昔寒的臉:“不過你成年了嗎?”
昔寒看著少年的臉在心裡搗鼓:“這話該我問吧。”
兩人坐在石頭上將半瓶酒都喝完了,少年笑著說:“謝謝你的酒,隻是我的詩歌還沒有寫好,以後再帶給你,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昔寒。”
“我記住了。”被風吹落的細雪落在溫迪的睫毛上緩緩化掉,他說得很認真。
下過雪的天氣很冷,層疊交錯的樹枝在溫迪的身後,昔寒想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也可能是他和萊修相似的麵孔,她對溫迪有著幾乎天然的親切感。
這奇怪的親近感讓昔寒有一種在搞替身文學的背德感。
*
翹英莊,
昔寒一邊抱歉將本該帶來的蒲公英酒灑了,一邊將準備的其他見麵禮遞給嘉禾。
“嘉禾,實在抱歉。”昔寒說著就要將最後一個箱子遞過去,“欸?”
箱子呢?
再一轉臉,溫迪已經將箱子遞了過去,樣子看上去輕車熟路。
嘉禾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跟昔寒一起來的少年,於是饒有興趣地問道:“寒姑娘,這位小兄弟是誰?”
昔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溫迪,和自己一起把送給你的謝禮瓜分的酒搭子嗎?
她將這件事換了說辭:“一個幫過我的朋友。”
比如幫忙把本該給你的酒喝掉。
嘉禾微笑跟溫迪打了招呼,常年生活在茶莊,他的身上早就沾上了屬於茶的清香,同溫迪身上若有若無的皂香不同,他身上的味道屬實濃鬱
“寒姑娘,有時間多來。”嘉禾將目光重新落在昔寒身上。
昔寒點點頭,不忘補充一句:“下回我會將謝禮一起帶來的。”
嘉禾:“就算沒有謝禮也沒關係的。”
昔寒禮貌的笑了笑,“這是兩碼事。”
她將茶葉裝好後裹好披風和嘉禾道了彆。
天又下起了細密的雪,大片的梯田上是四季不落的茶樹,昔寒撐著一根竹杖,和溫迪一起向山下走去,
在風雪刮過茶樹葉子的聲音中,昔寒聽到來自身後嘉禾的呼喊:“寒姑娘,多保重身體——”
聲音回蕩,昔寒頂著風雪喊不出那麼大的聲音,遠遠地揮了揮手後接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