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走了之後,趙學寧轉而關注起了清帝國的事情。
拿下菲律賓和暹羅之後,趙學寧便利用清帝國官方對國外事務漠不關心的特質,披著西班牙和暹羅的馬甲和清帝國展開貿易。
他仿照和日本貿易的先例,利用蘭芳籍西班牙人加入到東印度公司裡,然後充分使用原先和清帝國貿易的方式從清帝國官方獲取絲綢、茶葉和瓷器。
而且由於廣州十三行內的那位不知名的“大人物”暗中相助,趙學寧以西班牙人的馬甲獲取和清帝國貿易的難度降低了不少,得以用西班牙銀元和白銀獲取重要的貨物。
這些貨物蘭芳本國國內是沒什麼消費市場的,主要用來加入到對歐洲貿易之中,或者將這些東西轉手賣給帶英東印度公司,讓帶英的東印度公司獲得比預計更多的貨物,好全麵壟斷歐洲對中國商品的獲取渠道,從中大發其財。
而帶英賺了錢,出於對蘭芳的重視與結盟需求,當然也不會虧待蘭芳,會讓蘭芳從這場貿易中賺取到豐厚的利潤,所以趙學寧也樂於披著這層馬甲繼續乾活。
至於暹羅的馬甲,那就基本上是用來購買鐵和硝石的,這是弘曆特許暹羅購買的戰爭用品,也是趙學寧需要的。
用兩層馬甲加強了和清帝國的貿易往來之後,蘭芳情報部門也並沒有放鬆對清帝國沿海地區的滲透,沒有放鬆對廣東、廣西和福建三省的情報探查與內部滲透。
但還真彆說,這年頭想要對帶清搞滲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蘭芳對帶清目前可以展開交流的手段要麼是靠漢人搞走私,要麼就是靠蘭芳籍歐洲人搞正當貿易,這兩個渠道麵對的要麼是十三行,要麼是沿海地區的走私商人。
這兩個團體的確背後都有勢力在支撐,但是背後的勢力一般也不會具體參與到事務之中,十三行和走私商人都是乾活兒的,不是正兒八經的官員。
而且通過早些時候一些失敗的接觸,趙學寧摸索出來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在弘曆統治下的帶清,你可以和官員談談怎麼撈錢,怎麼討皇上歡心,怎麼阿諛奉承皇上的豐功偉業,甚至可以私下裡探你是怎麼和小妾玩愉快的羞羞的遊戲。
但是你唯獨不能談政治。
弘曆在經濟上對天下萬民是超乎尋常的優厚,據統計,終乾隆一朝,他累計下令免除天下萬民農業稅達兩億兩白銀,創下曆朝曆代之最。
有災禍的時候他會減免賦稅,南巡的時候也會減免賦稅,興致來了也要減免賦稅,老娘過生日自己過生日也要減免賦稅。
生下來就沒有過過苦日子的弘曆在經濟上確實管得很寬鬆,對誰都是如此,最後甚至連議罪銀這種製度都能讓和珅給搞出來,可見在他統治的中後期,他的確不太把錢當作一回事。
官員撈錢在他看來是正常的,隻要彆在他看中的東西上動手,他就不會下死手。
但是在政治上,從乾隆十三年以後,他就是絕對的高壓,乃至於超高壓,且他的這種超高壓還不僅僅是針對官員、文人這些傳統的精英階層,甚至連一般老百姓都逃不過去。
弘曆尤其忌諱民間一般百姓,秀才、舉人等談政治,隻要出現,就是嚴厲打擊乃至處斬,官員也不能隨便談政治,一旦涉及到忌諱,輕則革職,重則處死。
彆說漢人不能談政治,滿人都不能妄議國政,文字獄高峰期,一個滿人官員寫詩嘲諷了幾句蒙古人,結果弘曆說滿蒙一家,你嘲諷蒙古人就是在嘲諷我,把這個滿人官員給逼自儘了。
在這樣超高壓的統治下,帝國臣民無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雖然沒到道路以目的地步,但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已經開始嚴格注意忌諱,儘量不談和政治有關的一詞一句。
在官員群體內,這樣的意識也非常重,稍微涉及到一點政治,如果不是最親近的人,那都不敢說一個字。
弘曆的手段殘忍,無非是想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通過一些典型案例的嚴酷處置,讓更多的人不敢妄言政治,從而達到穩固統治的愚民效果,他認為隻要人們渾渾噩噩,就能保證他的江山萬萬年。
這確實有用,確實讓人們不敢談政治,【莫談國事】的傳統被弘曆發揚光大,成功讓廣大民眾開始遠離政治,一心一意過日子、搞錢。
他的這一舉措給蘭芳帶來了不少意料之外的麻煩。
比如蘭芳在建國之初就在經濟方麵成功和三省沿海之地的走私商人扯上了關係,與他們做了很多貿易,糧食啊,鐵器啊,銅器啊之類的,大家合作得很愉快。
有錢一起賺,哥倆好啊四季財啊,這些以商人身份為掩護的蘭芳情報部門人員與不少三省之地的走私商人結下了不錯的私人關係。
一開始蘭芳情報人員覺得關係處的差不多了,可以稍微深入一下把他們發展為蘭芳的地下情報人員了,結果才發現他們想得太簡單了。
弘曆的恐怖統治給天下萬民帶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隻要情報人員稍微談及一點點政治內容,談及一點點和弘曆治國有關的內容,這些走私商人都會麵色大變,趕快捂住蘭芳人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以免遭罪。
不要命辣!
怎麼還說啊!
不怕被人聽見啊!
更有甚者之後就不再和蘭芳情報人員合作走私,離得遠遠的,似乎察覺到了一些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後來蘭芳方麵才搞清楚,對於此時此刻的走私商人們來說,搞走私可以,被發現了,還有的說。
多花點錢打通關係,免不免罪不好說,但是隻要給錢多,甚至還能找人頂罪,代替坐牢,自己繼續過自己的舒服日子,接著走私,接著賺錢。
但要是觸及到政治的範疇,彆說花錢了,搞不好連你三族都能給捎上。
朝廷動輒一招三族消消樂,降維打擊直接從紫禁城遠道而來,不惜一切代價把你摁死。
到那時,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一人好走,三族那麼多人,怎麼走?
故土難離啊!
也因此,陳啟隆主導的情報部門一開始還想著與沿海各地的官員拉拉關係,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些官員的協助,後來意識到,一點用沒有。
官員可以很愉快的和伱一起搞錢,甚至為你開綠燈、開後門、打掩護,什麼都可以,甭管多喪心病狂甚至是瀆職,隻要搞到錢,萬事皆可說。
但就是不能談政治,談一點點,就沒有下回了,甚至還可能有殺身之禍。
清帝國官方對於蘭芳這種外部勢力,當真就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一塊鐵板。
一塊由恐懼輔助鑄造而成的堅硬的鐵板。
為此,蘭芳情報部門在趙學寧、陳啟隆的組織下開了不少次會議,最後大家商討了一個走下層路線的辦法。
不和那群家大業大的人玩了,爺要換打法。
既然那些有恒心有恒產的家夥們不好拉攏,也怕這怕那的,那就乾脆放棄他們好了。
家大業大的人總是想法更多,但是這天下總有一些不怕這些事情的人,比如遍布整個清帝國的沒有土地的傳統意義上的loser們。
白蓮教天理教這種存在都能在清帝國拉起相當龐大的一股力量,前後轉戰十數年還無法被徹底消滅,這就足以證明所謂的盛世也不過是一小部分人的盛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