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後期,趙學寧在決策會議進行中,往往並不突出自己的決策地位。
除了自己的提案之外,麵對其他人的提案,他都默不作聲,閉目養神,不發表任何意見,不讓人們看出他的傾向,然後把整個決策的過程還給會議。
每到這個時候,會議上的人們都會麵麵相覷,一段時間的尷尬之後,他們隻能開始商討。
一開始還和聲細語,看看趙學寧的反應,等他們發現趙學寧真的對他們的討論沒有任何反應之後,就漸漸的放開了自己。
發展到後麵,他人提案的時候,趙學寧有時甚至會主動離開自己的座位,離開會議辦公室,把空間留給其他人,讓他們討論。
等他們七嘴八舌的吵架、拍桌子砸板凳並且得出了最後的結論之後,趙學寧才會行使自己作為首腦的最重要的權力。
如果得出的結論他也同意,他就不說什麼,隨大流。
如果得出的結論他認為不可以,那麼他就行使自己的權力,一票否決。
這個權力他還是為自己保留了的,因為他等於有前後眼,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做,而什麼事情萬萬不能做,所以保留一個一票否決權,等於成為一個為國家兜底的人。
這一點很重要。
董事會完成了全部討論決策之後,就會召開全體公司職員都能參加的公司大會,把董事會的提案拿出來進行公示和全體表決。
全體在蘭芳公司獲得正式職工頭銜的職工都有資格參加公司大會,並且對公司決策發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見,參與最後的表決。
最開始,公司人不算太多,這個製度還是能運行下去的,大家聚在一起對董事會的決策進行表決。
當然,因為趙學寧的特殊威望,大家都信任趙學寧,認同他為首的董事會作出的決策,往往都是全票通過,搞得整個公司大會更像是走個過場。
後麵趙學寧想了個辦法,把自己的重要核心提案和他人提案分了開來,他不明確表示那些他人提案也是經過自己的同意才能出現在大會上的,以此觀察員工們的表現。
果然,離開了自己的光環,員工們就開始對他人提出的提案品頭論足,出現了不一樣的看法,然後對一些提案投出了反對票。
整個蘭芳,除了趙學寧,並沒有另外一個人具備廣泛的威望,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公司大會的存在意義開始顯現。
對於一些涉及到個人利益的提案,當反對者成為多數的時候,趙學寧就會讓提案者主動上台進行宣講,講述自己提案的緣由和合理性,和反對者麵對麵辯論,然後再進行二次投票。
如果二次投票還不能通過,那就隻能打回提案,不予執行。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沒有出現過,還出現過不少次,主要都是利益分配的問題。
有些時候爭端激烈,就需要能夠說的上話的人來一錘定音。
這個人當然就是趙學寧。
當趙學寧有明確指向和目的的時候,就會站出來終結爭端,當他站出來的時候,一切爭端都沒有意義。
不過更多的時候,趙學寧也樂見這種爭端在公司大會上激烈的進行,所以對於一些目前沒有太大意義的、較為長遠的願景之類的提案爭端,他往往不發表意見。
吵就是了,這種事情,隻要拿出充分的依據,吵吵有益身心健康。
但是說到底,這些小小派係團體之間的組成、劃分和爭端並不是蘭芳公司時期和共和國時期的政治生活主流。
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蘭芳所麵對的主要矛盾都是外部矛盾,而不是內部矛盾。
首先,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蘭芳並不是這一區域最強大的存在,而是時時刻刻麵臨被顛覆的危險,這一點,趙學寧一直都在明確,在危機感的號召下,大家都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
其次,趙學寧非常善於給大家樹立短期目標和長期目標。
比如他成為奮進號代理船長的時候,就會把英國人和之前所屬的那一支船隊的尼德蘭人管理者樹立為大家的目標。
奮進號當時是一艘比較破舊的武裝商船,在公司船隊裡的定位就類似於衝鋒炮灰船,當時前任船長被英國人的流彈打死,趙學寧臨危上任,幾乎沒人認為這艘船能在海戰中幸存。
但事實就是這艘船幸存了下來,現在已經作為創業之初的艱難象征,就陳列在白宮左邊的大空地上,被好生保養著,時時供大家瞻仰。
所以,短期要依靠打敗英國人、擊沉他們的船隻作為目標,來積累功勳,長期則需要依靠這些功勞向公司上層活動,以便取代那個大家都不喜歡的懦弱無能還酗酒的管理者。
那家夥很不喜歡奮進號和原來的那個船長,所以一直都把奮進號排在海戰最前列,本來尼德蘭的技術和海戰戰術就落後於英國人,奮進號還排在最前列,無異於自殺。
趙學寧洞悉了船隻和船員們的處境,給他們樹立了明確的目標和明確的針對敵人。
總而言之一句話,咱們這艘被這個該死的尼德蘭人當作炮灰的奮進號,要逆襲!
之後隻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趙學寧就成功取代了那個尼德蘭人,逆襲成功。
再往後趙學寧也不斷給大家樹立短期目標和長期目標,並且為大家尋找主要發力點,找尋需要打擊的敵人,以便將眾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向目標衝刺。
事實證明,這是有效的。
他不斷獲取勝利,不斷成功,雖然也遭到過英國人幾次的凶猛還擊而戰敗,從而遭受一些公司內部的非議,但是這年頭,誰還沒打過幾次敗仗呢?
尼德蘭東印度公司的武裝在趙學寧之前,幾乎已經不再是英國人的對手了,與英國船隊的交鋒,勝少敗多,而趙學寧是反過來的。
他是勝多敗少。
再說了,彆看英國佬現在在歐洲耀武揚威的,一百多年前也是個被西班牙大哥欺負了都沒地兒說理去的孫子,這才翻身多久?
這事兒就充分說明了什麼?
風水輪流轉!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通過這個“逆襲”的核心理念,趙學寧凝聚了人心,一路猛打猛衝,在這徹底貫徹落實了叢林法則的動物世界中,成為了那個笑到最後的天降猛男。
內外部因素一起發力,除了初期大家因為經驗不足犯過一些錯誤險些翻車之外,之後,從蘭芳公司創建開始,整個蘭芳團隊在容錯率極低的情況下,幾乎做對了每一個決定命運的選擇。
尤其重要的是,其中部分關鍵決策,並不是趙學寧的提出來的,而是群策群力的結果。
集體決策和公司大會的這一製度也漸漸成為了蘭芳集團公認的最適合大家體質的製度,受到了廣泛的讚許。
這被趙學寧認為是執行共和製度的重要前提,沒有這個前提,他根本沒有信心能夠建立起一個真正的共和國。
不過這一情況在蘭芳共和國創立前後就出現了改變。
原因很簡單,人多了。
最開始,趙學寧手底下隻有幾百號大頭兵,創建公司的時候,控製的地盤上的人口也就二十多萬,公司職員不過一萬,搞一搞員工大會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共和國建國前夕,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要加入蘭芳共和國,整個共和國的人口在當時就突破三百萬接近四百萬,且分居在四個大海島上,再延續傳統搞共和國大會顯然不合時宜了。
於是,在共和國剛剛創立的階段,為了讓國家局勢快速穩定、進入發展的快車道,趙學寧采納了大家的意見,決定暫時凍結大會製度,將原先的董事會改為臨時國務委員會。
他將原先的董事會成員直接過渡為臨時國務委員,和身為大總統的趙學寧一起決斷國家事務,凡事講究一個快準狠,什麼東西好用就拿來用,看看效果。
效果好,等之後共和國大會重啟的時候,就正式確立為國策。
要是效果不好,共和國大會重啟之後就直接否了,簡單明了。
反正當前階段,一切以快準狠為目的,一切都是草創的,所以大部分政府機構和策略前頭都有臨時兩個字,隻是大家從來不刻意去提這兩個字。
甚至本來趙學寧都打算給自己大總統頭銜前加一個“臨時”,但是大家一致反對。
您是我們唯一的太陽!
除了您,我們誰都不認!
誰都可以臨時,就是您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