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本富這樣的人在廣州城內其實不能算少。
根據紫禁城的禁令,為了維持【滿洲習俗】,居住在滿城內的旗人和其他普通民人是相互隔離的。
旗人不能操持民人的職業,隻能練習軍事技能,所以純靠財政供養,沒有其他的謀生路途。
這樣可以保證旗人和旗兵對於紫禁城的絕對統屬關係,使得他們會聽從皇族的命令征戰。
但與此同時,旗人也要生活,也要吃飯,也要娛樂休閒,因為一人當兵全家不餓,有錢有閒,自然想方設法的玩樂。
於是雖然說旗人不能和民人隨意通婚、接觸,滿城內也不能容許民人隨意進入,但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滿城內早就成了繁榮的商業中心。
很多城外民人入滿城給旗人當差,甚至還有些混得不怎麼樣的旗人因為沒錢吃飯,不得已把自己的房子租給城外有錢的民人,賺點房租過活。
要說雙方完全隔離,也不儘然。
王本富這樣攀上有錢有地位的上三旗旗人的外城民人不在少數,所以如同王本富一樣的人也都咬牙切齒的痛恨蘭芳。
他們雖然畏懼蘭芳軍隊的武力,不敢真的做什麼,但是依然憎恨蘭芳軍隊摧毀滿城、毀滅他們榮耀的行為,恨不能讓趙學寧跟著蘭芳軍隊一起被大清天兵打得屁滾尿流。
但是很不幸的是,大清天兵反而反過來被他們打得屁滾尿流了。
所以他們隻能堅持不割辮子,並且天天在家裡求神拜佛祈禱著大清天兵能儘快打回來,把所有“叛逆”殺得一乾二淨,拯救他們這些“忠良”。
不過說到底,王本富一樣的人終究是少數。
旗人老爺不可能把大部分城外平民都給顧及到了,所以大部分人還是更加在乎自己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因為肚子餓,根本輪不到他們考慮萬一大清天兵打回來了會發生什麼。
他們隻知道如果繼續留著辮子、不做蘭芳順民,那大清天兵打回來之前,他們就會餓死。
所以大不了割了辮子、留著頭發,先把土地和錢搞到手,再偷偷把剪下來的辮子收藏起來,等以後大清天兵真要打回來了,頭發一剃,辮子一梳,不就又是大清良民了嗎?
這算盤打的,啪啪響。
隻能說大家都有點小聰明。
比起普通渴望土地的老百姓,廣州城內外還有另外一些人群。
比如之前被蘭芳軍隊軟禁的外國商船上的外國商人們,還有十三行的商人們。
他們都屬於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中被卷入時代大潮的存在,對於蘭芳軍隊的武力,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氣,但是對於自己的生計,他們非常擔憂。
從蘭芳大軍開始攻打三省之地開始,他們多次試圖找趙學寧談一談這個事情。
因為帶英和蘭芳是盟國,所以帶英商人強烈要求和趙學寧見麵會談,談一談盟國應該有的互相尊重和幫助。
於是趙學寧派人給他們送來了一些酒水,告訴他們少安毋躁,等他打完廣東就來和他們會談。
但是在此之前不要鬨事,不然,蘭芳士兵們的脾氣可不太好。
帶英尚且如此,其他諸國就更沒有什麼好的待遇了。
有些人實在是受不了,比如小日子的商人,那就實在是受不了被軟禁的苦日子和極其粗糙簡單的飯食,鬨事,要自己捕魚吃,還說吃什麼天婦羅,要油,還鼓動其他船隻的人一起鬨事。
結果,蘭芳士兵登上他們的船,認為這些鬨事的小日子有生病的嫌疑,於是對他們施以“療愈之拳”的治療,成功治愈了他們的疾病。
其他看到蘭芳士兵精湛治療手法的各國商人、水手頓時不藥而愈,再也沒有犯病過,大家都一起健康的生活在港口內,吃著少油少鹽的健康飲食,日子很有盼頭。
比起這些外國商人們,帶清本土的商人們更加擔憂一些。
十三行在蘭芳軍隊攻占廣州府以後就被蘭芳大軍接管了,許進不許出,每個人都被嚴格限製了活動範圍,必須要等待進一步命令抵達才能行動,否則就要受到懲戒。
不單單是之前和蘭芳沒有往來的人被如此限製,之前和蘭芳有些往來的商人們也受到了嚴格的限製。
唯一沒有被限製、被允許有條件外出的人,就是劉崇問。
儘管如此,劉崇問在大戰進行中也沒有見到趙學寧的麵,他請求麵見趙學寧想要問問情況怎麼樣,但是趙學寧隻是讓他等待,不要著急,時機到了,他自然會見。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
彆說劉崇問沉不住氣了,一向以沉穩著稱的潘啟都沉不住氣了,他也不知道蘭芳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本來聽說蘭芳大軍真的打過來了,潘啟一度還有些狂喜的情緒在裡頭,覺得蘭芳果然是前明後裔的國家,他的猜測沒錯,他之前的投資也沒有打水漂,甚至是血賺了。
但是蘭芳方麵並沒有給他什麼特殊待遇,唯一有特殊待遇的劉崇問也見不到趙學寧,不曉得蘭芳這邊到底是怎麼看待他們的,所以潘啟就很著急,很焦慮。
他這個生意也是要看時間的,時間如果拖得太久,帶英那邊……
要出問題的!
要賠好多好多錢的!
不過還好,趙學寧沒讓他們等太久,橫豎不過一個多月,趙學寧就分批會見了已經急得快要往生的商業人士們。
第一批次會見的當然是他最忠誠的盟友、最堅實的依靠和血條最深厚的血包——帶英的商人們。
之前一個多月,帶英的商人們還算是老實的,雖然有明確證據指出之前小日子的那一次鬨事背後有帶英的影子,但是趙學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揍了一頓小日子,也就算過去了。
畢竟短時間內和帶英還不能翻臉,他還要靠帶英賺錢呢。
一個多月的時間,帶英那邊除了最開始就停在廣州港口的那些商船,後麵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條商船,也是來購買茶葉的。
但是船隻行進到廣州港口,就被蘭芳戰艦擋住了去路,要求他們轉移位置到瓊州府海口港,不要再廣州港繼續停留,等待接下來的進一步通知。
這些帶英東印度公司方麵的人這才知道原來蘭芳居然和帶清開戰了。
此前,因為蘭芳對這附近一帶地區和航線的絕對掌控,帶英的勢力根本無法對蘭芳的日常了解到多少。
要說幾年前,帶英還不在乎,但是現在,因為蘭芳的勢力增長,帶英也越發重視起了這個曾經的奇葩小國。
這一重視,帶英才發現他們根本不具備對蘭芳任何行動提前預知的能力。
整個孟加拉以東海域都是蘭芳的勢力範圍,他們的船隻、港口、軍港遍布周邊地區,帶英隻有航行的權利,其他什麼都沒有。
此前帶英甚至沒有想過和蘭芳建立外交關係,所以蘭芳也沒有允許帶英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設立什麼外交站點之類的。
這也是為什麼帶英這次要安排馬雷克這個老熟人成為帶英駐蘭芳使節的緣由。
主要就是想刺探一下蘭芳內部的消息,好讓自己增加對蘭芳的了解,而不至於有什麼兩眼一抹瞎的情況出現。
不過因為蘭芳方麵強調一定要等自己那邊的使節陸航抵達倫敦正式履職並且傳遞消息回來之後才能讓馬雷克正式履職,所以雖然帶英使節的住所已經搭建完成,但是馬雷克暫時還沒有得到上任通知。
也就是在這個階段,蘭芳完成了對帶清作戰的一切準備,並且正式發起了作戰,以至於作為亞洲情報中心的帶英東印度公司並未提前得知這個消息。
這場針對帶清的作戰隱藏在了蘭芳針對安南國鄭氏政權的作戰行動之中。
儘管有些帶英商船帶回去了一些蘭芳不正常物資調動的消息,東印度公司方麵也沒有想太多,沒有人認為蘭芳會大膽到針對帶清搞什麼大動作。
蘭芳這邊對帶英還算是客氣的,把後來抵達的帶英商船帶去了海口港暫住,並按照外交禮遇給他們提供水和食物。
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帶英方麵也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