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將剛才那張宣紙拿到一旁,又取了新的一張,又把手中的筆放到蕭杏花手裡,這才繼續道:“你也好歹留意下,看看哪家青年才俊能合她心意的,記住,回來告訴我。”
燕京城裡,甚至說大昭境內,他的女兒想嫁哪個,怕是沒人敢說個不字。
“說起這個,我倒是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下呢。”和蕭戰庭嘮了這麼半天家常,話題終於到了點上。
“什麼?”
蕭杏花笑了笑,拉著蕭戰庭的胳膊,讓他坐下,這才放柔了語氣,軟綿綿地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當時在白灣子縣,我看好了一個年輕後生,人是不錯的,配咱家佩珩正合適。不曾想如今咱們來燕京城,這件事怕是耽擱了。我今日問了問佩珩的意思,那孩子竟然是個死心眼,不想負了那邊,所以,我想著……”
她笑看著他,等他答話。
蕭戰庭一聽她這麼說,那眉頭便微微擰起了。
白灣子縣?
疑惑地看向蕭杏花:“是什麼樣的後生?人品如何,家世如何,怎麼之前沒聽你提過?”
“也是之前一時沒想起來和你提,這幾日記起來這檔子事,便說一說。那個後生人倒是不錯,是當地的富戶,姓霍,家裡排行第六,長得白淨,書讀得也好……”
蕭杏花對蕭戰庭道出這霍家六少爺的身份,又在蕭戰庭一再的盤問下,說了霍家的家世,以及家裡的各樣鋪子和地。
“一家生藥鋪子,兩家綢緞莊,還有幾套門麵房出租,家裡還現成幾百畝的好地?”蕭戰庭眯起眸子,神色間已經是有了幾分狐疑。
“是啊……”蕭杏花心虛地點頭。
這點子東西,若是以前,那自然是家底殷實的好人家,可是現在,怕是根本不會看在蕭戰庭眼裡吧……
“會讀書?人不錯?長得白淨?”蕭戰庭眉眼間越發帶了疑惑。
“是啊……”蕭杏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也是怪巧的,怎麼這霍六聽起來和玉兒哥哥那麼像呢……
“杏花,你要給我說實話。這個婚事,真得是你以前答應過的?”蕭戰庭盯著蕭杏花,淡聲問道。
一聽這個,蕭杏花心裡便一沉,隻好強聲說道:“我答應過的又如何,沒答應過的又如何,還是還要看個後生到底適不適合咱家佩珩!”
“杏花。”蕭戰庭皺眉:“這戶人家,在白灣子縣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吧,怎麼會定下要娶咱們家佩珩?”
他看得出,之前蕭杏花帶著兒女過得日子並不好,那樣的大戶人家,要娶佩珩,這事並不尋常,是他的女兒高攀了呢。
“況且,你之前從未提過,今日忽然和我說起這個,你之前也不知道吧?是不是佩珩私底下和那霍家小子訂了終身?”
蕭杏花的謊言被戳破,隻好硬著頭皮道:“那又如何,反正人家霍家小子要娶咱家佩珩,咱家佩珩也有意那霍家小子。”
蕭戰庭審視的目光盯著蕭杏花。
蕭杏花厚著臉皮,隻當沒看到。
最後蕭戰庭無奈,抿唇道:“杏花,這個婚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這什麼意思,彆整這虛的啊!
“就是不行。”蕭戰庭直言相告。
“為什麼不行?”
“不適合。”
“怎麼不適合?”
“你真覺得把我們的女兒嫁給白灣子縣一個富戶家的小少爺,這樣算是對她好?”
“我和佩珩聊過了,她倒是有主張,說那個後生打算今年進京趕考,到時候若能金榜題名,再來求娶。”
“若是不能金榜題名呢?”
“那就再說了。”
“杏花,佩珩如今眼瞅著到了及笄之年,難道要被這白灣子縣一個後生給耽擱了終身?那後生若是不能金榜題名,或者金榜題名後不能信守承諾,咱家佩珩豈不是落個空?”
“那又如何呢?她喜歡那個後生,為什麼不可以試一試?她是你蕭戰庭的女兒,是侯府的千金,便是耽擱一年,難道這婚事就沒法做了?就算那個後生名落孫山,就算那個後生出爾反爾,至少她試過了。這是我女兒的念想,是她喜歡的,她既然想,我就要想著替她完成,以後也不至於留下一輩子遺恨。”
說到最後,她語氣竟然有些激動。
“遺恨?”蕭戰庭自然察覺了她情緒中的不同尋常,挑眉,淡聲問道:“杏花兒,咱們說佩珩的,你怎麼這麼著急?”
“我替我女兒著急,不行啊?”
“其實你心裡就有遺恨吧,所以才不願意讓佩珩重蹈舊轍。”他沉默地看著她良久,忽然忍不住這麼說。
縣裡數一數二的富戶,長得白淨,書讀得好,這些再再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他絲毫不喜的人。
“我?我有什麼遺恨?”蕭杏花有些氣惱,隻覺得這人真不講理。
“你不是一直想著你的玉兒哥哥嗎?”蕭戰庭眼神微暗,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蕭鐵蛋,你!”蕭杏花當場氣得恨不得抬手給他一巴掌。
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他竟然這得沒忘?有這樣小心眼的男人嘛?
她跺腳,恨道:“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有沒有良心?我怎麼想著人家了,當年你走了,我看都沒看過人家一眼!”
誰知道她這麼一說,蕭戰庭頓時眼中泛起嘲諷:“是嗎,你看都沒看一眼嗎?”
蕭杏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蕭戰庭:“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竟然懷疑我?你,你個沒良心的,竟然懷疑我?”
她頓時恨極。
想起他說過自己回過大轉子村,去見過婆婆的墳頭,敢情其實那個時候,他竟然以為自己給他戴了綠帽子?!
這個沒心肝的!
“我沒有懷疑過你,我隻是——”蕭戰庭也是被勾起一樁心事,神情蕭瑟地道:“隻是覺得你心裡終究有遺恨吧!”
蕭杏花一聽,更加不滿了:“我有遺恨?是啊,我的恨大著呢!蕭戰庭,我告訴你,隨你怎麼想吧!我現在隻後悔,當時你走了,我怎麼不抱著孩子直接爬人家炕上去!”
她就是存心想氣他,氣死最好了,正好和兒女瓜分了那八輩子花不完的金山銀山!
“蕭杏花,你!”蕭戰庭自認為早已經寵辱不驚喜怒不顯,可是此時聽得她說什麼“爬人家炕上去”頓時覺得胸口一股無名火燒得胸腔都在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