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牌位,給孩兒們的玩具,給自己的釵子頭麵,這就是陪伴了蕭戰庭十幾年的。

對這個男人,有過恨有過怨,更有過提防,可是如今,隻剩下心疼。

她這麼呆想了好久,最後命嬤嬤將那些物事都收拾下,頭麵什麼的帶到她房裡去,至於給小孩兒們的玩具,正好拿給千翎還有千翎侄子來玩。

回到屋裡,她對著銅鏡,比量了半響,將那銀釵子給戴上了。

凝視著銅鏡裡那個婦人,隻見婦人麵若桃花,神態雍容,端得是富貴之相,倒是顯得銀釵子寒酸極了。

隻是遙想當年,在那霧蒙蒙的槐繼山下,猶如避世桃源一般的大轉子村,對於那個貧寒年輕的嬌娘子蕭杏花來說,這麼一個銀釵子,都是渴望而不得的。

正想著,蕭戰庭進來了。

他一進來便見到了她頭上那個銀釵子,當下便皺眉:“從哪裡尋來的這個?都舊成這樣了,好好的戴它做什麼。”

蕭杏花摸了摸那釵子:“可我就喜歡這個,年輕那會子,想得個這個都沒有!”

蕭戰庭聞言笑了:“這不是什麼都有了嗎,金的玉的,想要什麼都有,哪還稀罕這個。”

“我就稀罕這個!”她故意這麼說道。

蕭戰庭揚眉,湊過來:“今日這是怎麼了?”

她在銅鏡裡凝著他:“怎麼也不知道和我說說,這是什麼時候給我買的啊?還有給孩子們買的那些,又是什麼時候買的?竟然藏著不給我們看看。”

她是有一絲絲惱他的,剛見麵那會子,屁都不知道放一個,也不說說離彆的那些事,弄得她提心吊膽的。

早看到這些東西,她怕是早感動得不行了。

“這個有什麼好說的。”

蕭戰庭確實是不明白,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麼多年,他看到什麼合適的,就想著給她和孩子們買,時間長了,也攢了許多,就放在箱子裡,過年過節燒紙上香的時候,給他們念叨念叨。

後來知道他們還活在人世上,牌位還有那些箱子,都處置在角落裡了。

“怎麼沒什麼好說的,我要聽,聽你都給我買過什麼,都在哪裡買的!”

蕭杏花轉身,撲到他懷裡,攀著他的脖子,咬著耳朵,這麼威逼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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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時候,天已經有點涼了,卻還沒開始冷,要說這個時候出門最合適不過了。

蕭家人打理了十幾個馬車,前前後後浩浩蕩蕩的,出了燕京城,前往家鄉,拜祭那多年前亡故的母親。

雖說有老弱婦孺的,可是一路上還算平順,兩個小娃兒並不暈車,反而樂顛顛地瞪大眼睛去看外麵。看到外麵的雀兒啊蟲兒的,還揮舞著小拳頭,嘴裡發出咿呀呀的聲音,倒是逗得婆媳幾個大笑不止。

如此約莫走了兩個月,在十月的時候,終於到了槐繼山下。

遠遠地看到那朦朧的大山剪影,蕭杏花當時眼裡就濕了。

當年走得匆忙,手裡牽著,背上兜著,哪裡還顧得上看這山這水?以至於十幾年的功夫,隻能在夢裡,再想想從小看到大的槐繼山。

如今回來了,坐在馬車裡遙望著這山的蕭杏花,含著淚,嘴唇幾乎顫抖。

“佩珩,你瞧,那就是咱大轉子村,跟咱們離開時沒什麼兩樣啊!”

佩珩哪裡記得大轉子村呢,不過她知道這是她出生的地方,聽娘說過許多次的,也好奇地去瞧。

而馬車內的秀梅,知道這是自己夫君的家鄉,自然也是存了親近之心。

蕭杏花這邊正瞧著,就聽到路邊有人在吆喝著,忙翹首看過去,一看之下,不免驚喜萬分。

卻見這人穿著粗布直裰,國字臉兒,分外眼熟,再仔細看時,可不就是當年他們村中打鐵的路鐵匠嘛!

那路鐵匠像是剛從集市上回來,牽著一頭毛驢趕路,因在這拐角路口恰好碰上了蕭家這浩浩蕩蕩的隊伍,自然有些不知所措,便要回避一下。

蕭杏花好不容易看到昔年的村裡人,自然是興奮不已,也顧不上往日講究,忙揮舞著手喊道:“路大哥,路大哥!”

這路奎豪原本去趕集買了點家什,正想著躲開這不知道哪裡來的貴人,誰曾想,就聽到有人一口一個路大哥地叫著,且顯然用的是他們當地口音。

他猛地倒是嚇了一跳,忙抬頭去看那這輩子見都沒見過的八寶瓔珞馬車,卻見馬車裡,一個貴氣逼人的夫人,正含笑對著他招手。

這個時候,因了蕭杏花那幾聲喊,車夫意識到了什麼,忙也就停下來了。

整個車隊為之停了下來。

“路大哥,還真是你,我隻當認錯了人!”蕭杏花眼淚都要出來了,這麼多年了,自己操著久違的鄉音,還能重新見到鄉裡人,真是想都沒想過的。

那邊路奎豪都嚇得要跪下了,眼前馬車明晃晃的一片錦繡,馬車裡那位夫人更是珠玉縈繞,看著就不是尋常人等,竟然叫他路大哥?!

這個時候,走在前方的蕭戰庭聽到了後麵的動靜,當即驅馬回來,老遠便看到了路邊那位牽著毛驢的路奎豪。

其實路奎豪比他隻是年長幾歲,和他很是要好。當年他要被征兵,路奎豪多虧了胳膊上有傷,才不用去。

於是他特意囑咐路奎豪,幫自己照看家小。

隻是等他回來的時候,聽說路奎豪也被強征了走,不見蹤跡了。

不曾想,這一次歸來,竟然能夠再次見到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路大哥,快快起來,彆怕,我是鐵蛋啊!”蕭戰庭當即翻身下馬,趕緊把這位昔日好哥哥扶起來。

“鐵蛋?”路奎豪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仔細地瞧,瞧了老半響,最後終於認出來了:“鐵蛋,竟真的是你!”

“路大哥,我曾回過一次咱村,那個時候我聽說你被征兵在外,一直不曾還,不曾想,這次回來,你也平安歸家了!”

“鐵蛋,當年你才被征走沒幾個月,又來了一撥,把我也強征走了,不過幾年征戰下來,好歹留下一條殘命,回來家裡,種種地打打鐵,日子也能過!”

蕭杏花此時也連忙下了馬車:“路大哥,你竟不認識我了,我是杏花啊!”

路奎豪既認出了蕭戰庭,再看蕭杏花,終於在那明晃晃的頭麵和錦緞衣衫中,認出了昔日那個蕭家小媳婦。

“杏花,竟是你,剛才嚇了我一跳,還以為做夢,不曾想竟然是你!當初我回來,看到你的墳,還以為,以為你……”

他連忙住了口,欣喜地道:“杏花如今看著不像以前了,變模樣了,這是當了夫人了。”

這幾個人,當年彆離時還是年少無知,如今再相見,已經堪堪見白發,其中自然諸多感慨,許多話,就在嘴邊,卻是不知道如何說起。

後來還是蕭戰庭,命人幫著路奎豪牽了毛驢,又送來一匹馬給路奎豪騎著,一起回去村裡。

一路上,自然是又升起幾分期待來,問起誰誰家如今還在嗎,誰誰家現在如何了。

路奎豪便分彆說給蕭戰庭,說當年村頭的王大哥一家子都死在戰亂中了,話說村東的老李頭在被北狄人砍去了雙腿,不過好歹命保住了,如今給人箍碗為生。

蕭杏花聽著不遠處路奎豪和蕭戰庭的說話聲,再想起過去那些人,曾經吵過架的寡婦嫂子,曾經鬨過小彆扭的隔壁嬸子,還有笑嗬嗬給她捏骨算命的老奶奶,每天背著竹簍子上山拾糞的前街大爺!

這些人,這些事,在她腦中浮現,無論是曾經鬨過彆扭的,還是曾經極為親睦的,如今都覺得格外親近,恨不得趕緊看到他們。

就在這種幾乎漲滿了胸口的期待中,他們終於來到了大轉子村。

剛一進村口,就看到了村口處的那個石磨子。

那石磨子是極大一個,據說還是前朝就留下來的,早廢棄了的,他們村也因為這個而得名,叫大轉子村。

“瞧,這是咱們的大轉子,我小的時候,和你爹常來這邊玩!”

蕭杏花急切地給女兒介紹著。

而就在馬車外,早有好奇的鄉裡人,不知所措地望著這開進他們村裡的貴人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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