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佩珩聽了霍六尚公主的消息,蕭家人以為她會因此更受打擊,從此後一病不起,誰曾想,自那日後,這身子竟然是一天好似一天,到了過年那會,已經大好。
這一年,因北狄時常騷擾邊境,大昭的兵馬也已經調派到北疆,雙方大有一戰在即的勢態。這種氣氛傳到了燕京城,自然是讓燕京城的皇親國戚豪門貴婦也著實沒能安心過好這個年。
不過再是心焦,年也是該過的,該辦宴席的也不能省了。
這一年,天子在坤寧宮擺宴,宴請文武百官,如蕭杏花這般誥命夫人,自然也是如往年一般要進宮向太後請安祈福。
蕭杏花原本不想帶著女兒媳婦過去宮裡,不過誰知道佩珩卻過來,說是要去的。
“過了這個年,我都已經十七了,這親事再不談就要耽擱下來了,總該進宮走動走動,說不得遇到什麼合心意的。”佩珩如是說道。
女兒這麼說,蕭杏花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也太懂事了吧。
她仔細察言觀色一番,看女兒神態坦然,便也鬆了口氣:“隻是那位寶儀公主必然會留在太後身邊的,若是碰到了,總歸是不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她便是嫁給了霍六,難道我還要為此哭哭啼啼不成?娘,你放心就是了,女兒豈是那小肚雞腸之人。以後見了麵,我自然是大方地祝他們白頭到老。”
“你……你真這麼想?”
“嗯,我想過了,我和霍六的事,怨不得他父母,怨不得寶儀公主,自然更怪不到爹娘頭上,其實還是我們太過年輕,依我們的性子,若真在一起,以後保不準會出其他事。如今能早早斷了,於我來說,倒也是好。”
這話聽得蕭杏花這當娘的難免有些辛酸。
女兒固然是長大了,懂事了,可是這懂事,卻不知道在病中經曆了多少苦痛。
蕭杏花難過了一會兒,後來自己一想,也多少想開了。其實當父母的,固然想寵著女兒一輩子,可是一輩子那麼長,自己終究有老的時候,在女兒經受磋磨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看著,總比以後老了撒手人寰,她再自己學著去成長要好。
這麼一想也就沒什麼了,這日是命嬤嬤好生給女兒打扮過的,帶著一起進宮去。
燕京城裡怕是多少也有些流言,知道那位寶儀公主的準駙馬以前險些成了鎮國侯府的女婿,估計多少有些同情吧。如今倒是讓他們看看,其實誰也不曾在意了去。
蕭杏花進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今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第一次進宮的戰戰兢兢,先是和各位誥命夫人一起,依次向太後娘娘祈福,之後便回去太後設宴之處,一路上自是遇到了相熟的諸位夫人,大家一起說笑著。
因說起佩珩的婚事來,眾人倒是頗有些不以為然:“原本便覺得那霍家並配不上佩珩的,如今倒好,正好一拍兩散,從此後咱們上心些,給佩珩挑個更好的。”
一時也有人打趣旁邊的王夫人笑道:“這不是有個現成的嘛。”
王夫人其實早就有意佩珩做自己兒媳婦的,隻是因為種種,知道人家早有看中的,如今霍家那邊算是徹底斷了,她自然是高興:“瞧你這話說的,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哪裡配得上咱們佩珩,彆說是鎮國侯夫人,便是我,都不舍得讓佩珩被我家那傻小子糟蹋了。”
她這麼笑著,又話鋒一轉,卻是道:“不過說真的,我瞧著佩珩自然是打心眼裡喜歡,若是夫人真有一星半點看得上,我還不樂得跟什麼似的,明日就趕緊備了重禮過去!”
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其實是有意試探,眾人不知道這事後麵到底如何,玩笑不好繼續往下看,也就隨著一笑。
蕭杏花自然明白她這意思,此時從她這話,不由想起那霍夫人來,兩相比較,越發明白過來。
這王家雖然地位不如自己家那般,但是到底勉強算得上同朝為官的,在自己麵前也不會自卑了去,是以人家能說出這麼自貶的話來。
而明明是自己家地位完全無法匹配的霍家,卻是永不會這麼說話的。
自己在王家麵前可以隨意,在霍家麵前卻是要小心,免得傷了人家臉麵。
正所謂,越是窮人的臉,越就是大。
也怪不得,這做親事,還是得講究個門當戶對。
隻是說起親事,這王家便是不錯,可是如今也不好太過倉促,慢慢看吧,總得物色個好的,還得是佩珩中意的。
“瞧王夫人這說的,仔細被我家佩珩聽到,小姑娘臉皮薄!”
王夫人也是聰明人,聽這話,知道她一時也不敢輕易答應的,當下一群人略過這個話題,便不再說起。期間閒談,不免又說起寶儀公主的事。
原來寶儀公主之前看中了一個的,聖旨沒下,這邊又改變主意,終於許了霍家。
“隻盼著這次能順遂,要不然,阿彌陀佛,這也耽擱太久了。”因那是公主,大家不好明目張膽說什麼,隻能這麼含蓄地來了一句。
“說的是,不過這次應該**不離十吧,我聽說,霍家人為了這門婚事,可是天天喜歡得燒香。”
這邊蕭杏花胡亂聽諸位夫人們說話,因這事和自己有關,她也就不搭腔,隻是聽著罷了。
而佩珩此時正和秀梅一起,和一群年輕姑娘並婦人說話,彆人知道她大病一場,自然是諸多關切,隻是不敢細問,怕提到她傷心事。
誰知道恰這個時候,寶儀公主也過來了。
眾人忙上前去拜了,一邊拜了,一邊有細心的,比如長芮縣主,便去看佩珩臉色。
佩珩感覺到大家的關切,她知道大家怕她見到寶儀公主難受,其實並沒有。她和霍行遠的事,和任何人都沒乾係。便是沒有這個寶儀公主,也會有個其他什麼郡主,左右自己和霍行遠本來就是絕無可能的。
是以她在遵禮拜過之後,望向寶儀公主的目光分外坦然平和。
寶儀公主其實對於這位佩珩姑娘,實在有著說不出的咬牙切齒感。
先是自己看中了蕭戰庭,當初想著他雖然年紀大,可是有權有勢的,且實在是分外威武,誰曾想,轉眼人家就有了夫人孩子,還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罷了,她放棄那蕭戰庭另尋新歡,誰又曾想,隻是偶爾間聽說的一句話,不過是好奇罷了,無意中去看了看這佩珩看中的少年郎,她一見之下,便有些喜歡。
說白了,她前後喜歡了兩個,一個是人家爹,一個是人家看中的情郎……
寶儀公主很不是滋味地瞅了眼佩珩,卻迎向了那雙坦然含笑的眸子,一時倒是有些微怔。
想著她被搶了男人,難道竟沒半分惱怒。
不該是紅著眼憤恨地望著自己嗎?
這麼輕描淡寫的反應,倒是讓寶儀公主頗有些不痛快。
秀梅看著寶儀公主望著佩珩的神色,多少有所感,忙伸手,輕輕握住了佩珩的手。
佩珩衝自己嫂嫂笑了笑,意思是並沒什麼。
秀梅這才放心,誰知道這邊剛鬆了口氣,就聽得一個聲音,卻是霍行遠的。
秀梅微驚,抬頭看過去,原來是霍行遠正陪著當今六皇子走過來。
這位六皇子年紀和霍行遠相仿,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看上去頗為熟稔了。
寶儀公主見此,當即過去,略帶撒嬌的語氣道:“行遠,你怎麼和六哥哥過來了?不是說去父皇那邊嗎?”
“我看行遠是惦記著公主殿下,這才特意陪著我過來的。”六皇子開玩笑地來了一句,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到佩珩身上。
當看到那纖弱秀雅的身姿時,不免有些意外,便多看了幾眼。
他以前隻是聽說過這位蕭家姑娘的事了,知道是市井間來的,隻是沒見過,也就沒什麼想法,如今一見,卻有些意外。
她竟然長成這般?
而旁邊的霍行遠自然不曾注意到這些,他微微抿著唇,並沒說什麼。
不過這也讓寶儀公主頗為喜歡:“行遠,按理你也該過來拜見我皇奶奶的,走,我帶你去!”
誰知道她說著這話的時候,霍行遠的目光卻捕捉到了旁邊的佩珩。
佩珩是垂著頭的,可是霍行遠看向自己的時候,她能感覺到。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看霍行遠一眼。
寶儀公主頓時有些不高興了:“行遠,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公主,下官自然是聽到了,隻是如今各位夫人姑娘都要去太後那邊請安,我此時過去,終究不好,還是改日吧。”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既然六哥哥去的,你就去的!”
“是,公主。”霍行遠早已經收回落在佩珩身上的目光,麵對著寶儀公主的堅持,他聲音低柔地道:“那下官陪六皇子和公主過去?”
“好,我們走!”寶儀公主很滿意霍行遠對自己的服從,臨走前,還用有些得意的眼神掃了眼佩珩。
不過佩珩顯然沒有去看,她是低著頭的。
眾人望著這幾個人遠去的背影,都有些愣住了,半響後,不由得同情地望向佩珩。
佩珩抬起頭,笑了句:“既是公主要陪著六皇子和霍大人過去,咱們且等一等吧?”
眾人看她仿佛並沒有什麼的樣子,一時都有種錯覺,仿佛自己想多了,最後還是王尚香提議:“咱們過去琉璃殿外麵看冰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