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他懷裡確實很溫暖, 虞鳶知道他現在還經常會犯孩子氣, 又從小就喜歡撒嬌親昵, 所以, 在這種時候,也就都一一縱容了下來。
直到少年終於依依不舍的鬆開。
“星朝, 你帶傘了嗎?”她問。
果然,他眨了眨眼,“沒帶。”
他不會照顧自己,生活裡都是隨隨便便慣了, 這種小雪肯定不會帶傘出來。
虞鳶撐開她的傘, 目測了一下他們的身高差,“那你來打吧。”
謝星朝撐開傘,把他們都罩了進去, 虞鳶的傘是一把典型的女生用的小傘,這麼罩著倆人,很是擁擠,謝星朝毫不在意,自己大半個身子露在了傘外,隻是護著她,不讓她身上沾到一點雪。
走了一段路。
“鳶鳶,你手冷嗎?”少年問。
“不冷。”
“……”
又過了一會兒,他空著的左手,卻還是悄咪咪的,一點點纏了上來。
虞鳶看他。
少年轉過臉, 乖乖的說,“鳶鳶,你手好暖和。”
“我可以握著麼?我手好冷。”他漆黑乾淨的眼低垂著看向她,像是琉璃珠一樣,乾淨剔透。
手果然冰涼涼的。
叫他出門不戴手套。
虞鳶在心裡歎了口氣,還是默許了他這行為。
謝星朝以前身體弱,即使知道他已經長大了,她也習慣會這麼照看著他。
謝星朝也終於滿足了,就這麼黏糊糊的拉著她,一路往前。
這一路沒有很長,圖書館很快就到了。
虞鳶把自己大一的高數課本和筆記帶了過來,“星朝,你的課本帶了麼?”
“都帶了。”他說,“你讓我帶的課本,筆記和卷子都帶了。”
現在離期末周已經隻有兩星期了,虞鳶對謝星朝現在到底什麼水平也沒底。
“我這段時間有點忙。”虞鳶也有些不好意思,“結果拖到了現在,其實我本來準備再早一點給你講的。”
“我知道。”他飛快的說,“你和那個男的在一起寫論文。”
他一點不掩蓋自己吃醋的模樣。
虞鳶,“……”
她決定小心避開,不再和謝星朝討論這個話題。
從小就這樣,隻要是對自己在意的,無論是對人還是物,他的獨占欲都強得過分,小時候尤甚,他不喜歡任何和她過於親密的人,不喜歡看她溫柔的對待他以外的人,也不允許任何可能會插足他們親密關係的人接近。
虞鳶現在還記得,虞竹來他們家那段時間,謝星朝鬨出來的事情,莫說他那時候還隻是個軟乎乎的奶團子,幸虧人也還是長大了,懂事了,現在沒那麼恐怖了。
她拿起了謝星朝的高數課本,“開始吧,我先幫你梳理下知識結構。”
好在謝星朝也沒再和她糾結那個話題。
“現在你們學的高數是微積分為主,高中的時候,你們應該都學過一點吧。”虞鳶問,“學導數的時候,老師應該會講的拓展知識。”
謝星朝也是理科生。
“講了。”他老老實實說,“我沒聽懂。”
他說這話一點也不搪塞,直直爽爽。
倆人隔得近,他眼尾往下的弧度給他眼睛增添了純良溫順的感覺,生得又大又黑,就是漂亮無辜的狗狗眼,非常惹人疼。
像個漂亮的小傻子。
虞鳶歎氣,在他額上敲了敲。
他紅潤的唇微微彎起來,唇線很好看,顯然很享受她這種親昵的小動作。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形容。
之前申知楠在宿舍看一部日劇,看得特彆癡迷,對她們總結概括,說男主就是個有錢的漂亮小傻子,餘檸說那還有什麼看頭。
申知楠說那你就不懂了。
虞鳶當時在寫論文,隻記得申知楠意味深長的說,說漂亮傻子有漂亮傻子的好,專一,忠誠,溫順乖巧又聽話,而且,讓他做什麼就會做什麼……
虞鳶臉紅了下,自動把她之後說的話省略了。
她忽然回憶起了謝星朝小時候乖乖的模樣。
虞鳶忽然就有些憂心,他這個樣子,以後假設被人騙了可怎麼辦。
他性格偏生還執拗又重感情。
“星朝,你高考數學多少分?”講了一會兒後,她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他們重逢之後,對於那幾年的空白期,打從謝星朝在咖啡館和她的那番談話後,她就一直儘力小心避免再提及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所以,關於謝星朝高中的經曆,他後來又是怎麼考上京大的,她都沒問過。
不過,既然能上京大,雖然是擦線進來,肯定也是個很不錯的分數了。
少年眨巴眨巴了眼。
分數是可以查到的。
他飛快的說,“忘了。”
虞鳶,“……”
“鳶鳶,離考完都半年了。”他委屈巴巴,“我又不擅長記數字。”
“我那年題目簡單,而且高考完後那個暑假,我就一個字的書都沒看過了。”
“當時看書都快看吐了。”他說。
對了,謝星朝和她說過,他考上京大,完全是在高二才開始的努力,沒日沒夜的學了一年多,最後才成功踩線進來。
說實話,她其實很詫異,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
他看出了她問什麼。
“因為我想來京大找你。”他輕聲說。
對他而言,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考多少分都是完全無所謂的,一百分和零分,上進還是墮落,他得到的對待也絲毫不會因為這些事情改變。
沒任何人在意他,即使是現在,他們在意,也不過隻是他作為謝家獨子的這個身份。
這個世界上,可以讓他心甘情願為之改變的人,隻有一個。
虞鳶抿著唇。
她其實本能的有些害怕,每當他露出這種神情時。
那種滾燙灼人,幾乎要刺傷人的灼熱情感。
她刻意忽視,不想把話題再往這個方向引導。
“我隻會做題。”他說,“難的真的學不會。”
虞鳶拿筆杆敲了敲他腦袋,歎道,“行吧,高數刷刷題也夠了。”
她看了幾張他們往年期末的試卷,比數學係卷子還是簡單一點的,想不掛科,靠刷題肯定夠了。
期末周過後就是新年,她給謝星朝講了幾道題,他反應其實不能算慢,看得出來,是在努力跟上她思路。
虞鳶也不忍心他太辛苦,“休息十分鐘吧。”
“好。”
少年扔下筆,看著她,“鳶鳶,期末完後,是不是就快過年了?”
“是的。”
“過年你回陵城嗎?”
虞鳶,“應該會直接回去。”
畢竟寒假短,嚴知行也沒給她安排什麼事情做。
“那我買票,我們一起回陵城!”
虞鳶猶豫著,沒立刻應聲。
她想起那個雨夜,那個叫謝歧的男人。
謝星朝的小叔叔,他說,讓他不要再叛逆,要他回去謝家。
虞鳶知道,謝星朝和他家裡一直有齟齬,隻是不知道到底鬨到了什麼程度,也不好發問。
謝星朝的家事她也沒法多加乾涉。
“叔叔阿姨應該沒生我氣吧?”少年似有些緊張,“那時候太幼稚了,走了都沒正式說一聲。”
隻在高考後去看過一次,之前幾乎是斷了聯係。
完全沒有,甚至他們還一直很喜歡謝星朝。
虞鳶想苦笑,似乎除了那時的她之外,彆的人對謝星朝回去的事情都隻是覺得順理成章。
“你想過來隨時可以過來。”虞鳶輕聲說,“你房間還留著。”
沒彆人住。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好……”
“不過,你期末得好好考。”她補充說,“不然……”
他立馬拿起筆,“好好考?”
虞鳶想了下,“均績85以上?”
謝星朝,“……”尾巴似乎都耷拉下來了。
“不行就算啦。”虞鳶抿唇笑。
少年沒作聲,可憐巴巴的模樣,看得她心裡軟成一團,但是還是什麼都沒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