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過度沉溺 霧下菘 13916 字 8個月前

入夜之後, 虞鳶關上病房門,虞竹坐在外頭椅子上,頭一點一點, 已經靠著牆睡著了。

虞鳶找值夜班的護士姐姐借了一床毛毯, 暫時給他囫圇蓋著。

明月高懸,醫院外頭中的樟樹長到了二樓高,虞鳶打開窗, 讓還殘餘著一絲寒意的晚風吹了進來。

“……可以去找他家借錢!”虞竹的話還在腦子裡嗡嗡回響。

虞鳶閉了閉眼。

翌日,虞楚生去做了專門針對肺部ct。

檢查結果出來時, 虞鳶陪著沈琴一起去見的醫生。

顧秀德和虞家老早相識,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委婉,“……初步診斷是肺癌,你看這肺門上的淋巴結。”他對沈琴說,“之後還需要去做個pet-ct。”

虞楚生是高中老師, 早年現代化教學設備沒推行起來時,不知道在講台上吃了多少粉筆灰, 原本,他肺一直就不太好,冬天受寒極容易咳嗽,演變到今天這種情況。是她們意料之外的,細究起來,卻也已經到處都是征兆。

虞鳶扶住沈琴, “媽。”

她握住她的手, 溫和, 一點點的將溫度傳遞了過去。

她肩膀單薄纖細, 是個還很年輕的女孩,可是, 現在,他們隻有她了。

虞鳶陪著沈琴,去給虞楚生辦理了住院手續。

虞家親戚少,虞鳶的爺爺奶奶都已經去了,虞竹的父母剛請到假,現在還在往陵城趕來的路上。

“媽,你先在這裡陪陪爸,我回家,去給爸爸收拾些東西。”虞鳶說。

“鳶寶,你請了多久的假?”沈琴依賴的握著女兒的手。

“三天。”虞鳶簡短的說,“我再延長幾天。”

沈琴欲言又止。

“你畢業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虞鳶搖了下頭。

她畢業論文的截止時間在五月初,雖然開始很早,但是,她之前寫的很精細,引用和參考的文獻數量都很龐大,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和心思。

這兩天,嚴知行已經打過一次電話來問進度。

虞鳶說,“這些都往後擱一擱吧,現在,爸爸身體要緊。”

“我剛和顧醫生討論過了,應該還不是晚期。”沈琴勉強笑,“這病也隻是聽著嚇人,我們心態要好,當成普通的病看就行。”

“嗯。”

“媽。”她咬著唇,還是問了,“家裡還有多少存款。”

沈琴,“夠的,不用你操心,你爸爸醫療費用還可以報銷一部分。”

虞鳶知道,後期化療就是個無底洞,需要不停的往裡麵扔錢。

就算現在還夠用,還能堅持多久?

虞楚生比她想象的樂觀不少,他靠著病床,“我說過,叫你媽暫時不要告訴你,至少等你把畢業的事情忙完。”

虞鳶是他的驕傲,虞楚生是當老師的,這輩子,教出的最自豪的學生就是自己的女兒。

虞鳶聰敏,優秀,好學,她去了最好的大學,讀他從前夢想的專業,前途一片璀璨,虞楚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事情對她有半分拖累。

“你安心讀書。”虞楚生說,“做完手術,就什麼好了。”

女兒能回來看他,陪在他的床邊,顯然對他也是極大的慰藉,可是,話一開口,依舊是為她著想。

“你不能曠課太多了吧。”他對虞鳶說,“前幾天,知道你在寫畢業論文。”

“彆一直在家耗著,你也不是醫生,在這裡陪著我也沒用,不如早點回去把正事辦了。”

“豪生他們明天就到。”虞楚生說,“還有你媽,照顧我的人多得是。”

虞鳶忍住眼淚。

京州離陵城距離實在太遠,她想立馬回來,趕在父親病床前儘孝,都變成了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虞竹的爸爸媽媽也在第二天趕到了。

虞楚生的檢查情況比之前預計的樂觀一些,醫生給他們設計了後續治療方案,之前的緊繃到甚至有些窒息的氛圍,也終於鬆弛了部分。

“這病啊,也一時半會兒治不好。”沈琴拉著虞鳶,關上了病房門。

虞鳶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裡一陣酸痛。

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照顧虞楚生,沈琴身體不累,精神上的壓力卻可想而知。

“我和你爸的意思都是,你繼續去念書,有什麼事情,我們就叫你,你再回來。”沈琴說,“這邊我暫時還能忙過來,你伯母也會幫些忙。”

“小竹也不能再缺課了。”沈琴說,“你早些帶他回京州。”

“虞竹已經鎮定了不少,幫著忙東忙西,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

大人都在病房裡,虞鳶叫虞竹出來。

他們請的假都已經要到頭了,虞竹課表基本是滿的,虞鳶畢業論文還沒寫完,進度依舊停留在她離開的那天,她走得匆忙,電腦和資料都還在學校裡。

虞竹垂著眼,眼下黑眼圈格外明顯。

“姐,之後怎麼辦啊?”他小聲問,“我聽到我爸媽說,等需要了,我家存款……”

“我可以去工作。”虞鳶簡短的說,揉了下他頭發。

虞竹瞪大了眼,“姐,你不是要讀到博,怎麼工作啊?”

虞鳶,“……”

她垂著眼,臉色蒼白。

“叔叔嬸嬸肯定不會同意!”少年語無倫次的說。

“要繼續讀下去的話,讀完博,還需要五年,中間最多就能拿一些獎學金和補貼。”虞鳶說,“要是有大一點的支出,甚至還需要家裡養著。”

現在,這種情況,捫心自問,她還能繼續這樣不管不顧念自己的書麼?

隨著逐漸長大,每個人都需要向現實妥協。

虞鳶閉了閉眼,“隻是一個想法,不一定會做,小竹,你不要對彆人說起。”

這幾天,虞竹晚上也沒睡過安神覺,如今臉色煞白,唇顫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不要再想太多了。”虞鳶溫和的說,“你假期也快結束了,暫時先回學校吧。”

……

離謝星朝原定回國的日子還有三天。

機場的洗手間,虞鳶拿清水潑了一下自己的臉,才稍微感覺到清醒了一些,鏡子裡的女孩麵容清麗,唇色卻淡的幾乎毫無血色,疲憊根本無法遮掩。

某一時間,她甚至有些慶幸,這件事情恰好發生在這種時候。

她給謝星朝發了一條短信。

【星朝,對不起,畢業論文遇到瓶頸了,有點焦慮,要多花時間解決,這幾天可能沒時間聯係。】

他很乖,以前,有這種借口,就算很想,也不會再過多打擾她。

可是,這一次,他少見的刨根問底。

虞鳶少見的對他動了一次怒。

她疲憊的靠在椅背上,看著舷窗外瓦藍的天空和雲,心裡非常難受。

是她對不起謝星朝,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無理取鬨,他什麼都沒做錯也沒說錯,隻不過是她在朝他發泄這段時間積累的壓力。

這幾天在陵城,她精神一直高度緊張。

她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回到京州,虞鳶繼續寫論文,開始了找工作的準備,春招和秋招她基本都已經錯過了,因為之後打算升學,虞鳶加的群裡麵,推介實習和工作的也很少很少。

她背著電腦,在圖書館寫了一天論文,走著熟悉的路回宿舍。

她迷茫的看著天,四月底的天空,清澈得一望見底,微風輕輕刮過,校園裡的櫻花和梨花夾道而開,清新明媚。

她愛這個校園,想繼續在這裡學習。

是她太過於自私。

找不到工作,都是借口。

回到宿舍,舍友她也沒告訴這件事,隻說家裡出了些問題,大家都察覺到她這幾天狀態不對。

可是,怎麼問,也問不出來什麼。

虞鳶在桌前坐下,拿起手機,預備再找找招聘信息。

“寶貝,我在外頭吃烤魚,有個活動,能幫我票圈第一條點個讚嗎?”申知楠給她發了條消息。

虞鳶抿了下唇,“好。”

她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打開過朋友圈了,虞鳶往下滑著,一時沒找到申知楠的那條票圈,她自嘲的笑了下,人真的是傻了,居然會從這裡開始找。

虞鳶預備退出,再點開申知楠頭像時,手指忽然頓住了。

她餘光掃了一條剛發出來的票圈,沒看清是誰發的,內容卻吸引了她的目光。

“深藍招聘前台和數據庫工程師,限京大臨大計算機及相關專業應屆生,本碩皆可。”

後麵是一係列要求。

虞鳶飛快掃過,她基本都符合。

她有些心動,朝左一看頭像。

竟然是丁蘊玉。

他在招聘信息最後補充了一行字,“有兩個內推名額,感興趣的可以聯係我。”

虞鳶知道他目前已經在深藍就職,是她朋友圈子裡為數不多的,本科畢業之後就就業的。

深藍是目前國內互聯網公司的頂點,因為高門檻,高強度和高年薪這‘三高’馳名業內。

虞鳶咬著唇。

終於,她還是打開了和丁蘊玉的對話框,把他票圈的這條內容截圖過去。

丁蘊玉回複得很快,“有想給我引薦的人?”

“……”

虞鳶垂著眼,打字很慢,“我可以麼?”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

顯示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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