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2)

過度沉溺 霧下菘 22568 字 8個月前

那天晚上夜色很好, 還沒完全入冬,不是那麼寒冷。

虞鳶走在街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她頓住了腳步, 回頭看了一眼,月光靜靜的灑在寬敞的街道上,這段已經出了最熱鬨的地段了, 路燈亮著微光,不見一個人影。

丁蘊玉也隨她停下, 目光看向後方街道,“怎麼了?”

“沒什麼。”虞鳶說。

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覺得似乎有哪裡怪怪的,具體又說不出什麼。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她想。

陳誌毅送李美萱回家, 丁蘊玉把她送到了樓下,虞鳶和他道彆, 回了自家。

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女兒上了高三,沈琴最近也格外注意她的營養,早早在家給她放好了洗澡水,今晚的夜宵是溫牛奶加紅豆湯,虞鳶洗完澡出來, 拿濕毛巾擰著頭發, 沈琴給她遞過紅豆湯, “你高考, 小竹也要中考了,正好都趕在一起了。”

虞竹是今年中考, 虞鳶問,“小竹學習最近怎麼樣?”

“還好。”沈琴說,“他們那兒的重點是肯定沒問題的。”

說話間,沈琴正好看到虞鳶臥室旁,那個緊閉了很久的房門。

是謝星朝以前的房間,虞家房子麵積足夠,謝星朝走了這兩年,有時候,沈琴會往裡頭暫時放置一些雜物,但是大布局依舊沒變,還保持著以前的模樣。

沈琴頓了頓,“星朝那孩子……”

她話隻說了半截,謝星朝現在的事情,虞家人也都有所耳聞,但是對於謝家而言,他們到底也是外人,也沒法過多插手。

謝星朝現在躲著她的事情,虞鳶沒有告訴過沈琴和虞楚生,她沉默著喝完湯,“媽,牛奶我進去喝,再背會兒書睡覺。”

“好。”

虞鳶端著杯子進了自己房間。

窗戶沒有關上,外頭漏進了一絲寒風,虞鳶闔上窗戶,看到外頭漆黑一片,月亮被雲遮住了。

她忽然就想起了謝星朝,他現在也該十六歲,念高中了吧。

現在長成了什麼樣子呢?應該長高了吧,身體也完全恢複健康了,應該也有交到新朋友,應該……也不再需要她這個姐姐了。

虞鳶怎麼也想不明白,謝星朝要一直躲著她的原因、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了今天在校門口遇到的那個陌生少年。

看起來似乎和謝星朝你年齡差不多大,不過穿的是他們學校的校服。

或許,謝星朝長大之後,也是這模樣吧。

她陡然冒出一個這樣的念頭。

他已經不再需要她的照顧了,也不再是記憶裡那個謝星朝了。

她喝了口牛奶,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件事情,開始專心背書。

高三的時間過得格外快,虞鳶之前忙競賽的事情,有了加分,最後那次考試時她恰好發燒,發揮失常,最後沒有得到保送機會,但是成績也足夠出色了,京大和她簽了合同,隻要她高考過了本一線就可以被錄取。

所有人都覺得,對她而言,就是現在開始不去上學了,高考考過過本一線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虞鳶學習節奏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放鬆,家裡氛圍也絲毫沒有改變。

班主任和虞楚生聊過,說她各科都很均衡,說不定有機會衝一把狀元,虞鳶自己倒是對這個名頭沒什麼太大的執念,隻不過想給自己十二年的學習生涯劃上一個比較完滿的句號。

過完年不久,高三就開學了。

大年初十的時候,天上還在落雪,虞鳶從走廊走過,外頭雪籽敲打著玻璃,即使是已經換上了冬季校服,她依舊感覺到了些許寒冷。

下午雪越下越大,天陰沉沉的,估計需要打傘回家了。

虞鳶在學校食堂吃完晚餐,和許奪夏一起回了教室,晚自習下課時,教室裡吵吵鬨鬨,離高考越來越近,班裡不少人已經有了加分,還有幾個保送生,不過依舊每天還來學校,氛圍比起之前竟然還舒緩下來了一點。

虞鳶去教室後飲水機打水。

一個女生從門外頭進來,帶起了一陣寒風,大聲叫她,“虞鳶!”

虞鳶回頭,“怎麼了?”

“有人給你送了這個。”鄭茜茜笑嘻嘻的,把手裡拿把傘朝她一塞。

是一把黑色的大傘,看起來質量很不錯,不過明顯是男生用的款式。

“給我的麼?”虞鳶有些奇怪。

“對。”鄭茜茜點頭。

“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放窗台上的,紙條上寫著給你的。”鄭茜茜說,“我剛去上廁所回來看見的。”

她把那張紙條遞給了虞鳶,字寫得很草,筆跡虞鳶不熟,看得出是男生的字跡。

“我正好看見他放。”鄭茜茜說。”長得賊帥一學弟,臉特彆精致。”她說,“應該是學弟吧,穿著我們學校校服,我不認識,肯定是高一高二的學弟……但也不對啊……”她琢磨著,這種級彆的帥哥,就算是學弟,她也不可能沒有印象啊。

虞鳶失笑,看著手裡的傘,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經常有不少男生給她送這送那,大部分她根本就不認識,虞鳶從沒收過那些禮物。

所以,放課之後,她把這把傘放到了一樓的失物招領處。

下了晚自習,許奪夏被自家車接了回去,她們家和虞鳶家南轅北轍,在不同方向,原本許奪夏說讓她家司機送虞鳶回去,被她婉拒了,許奪夏沒有加分,現在這麼緊張,能多回去睡一會兒也是好的,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麵。

雪越下越大。

丁蘊玉說,“我今天送你到家吧,天天氣那麼差。”

李美萱撐開傘,和虞鳶兩個人共傘,直接搶先幫虞鳶回答了,“行啊。”

四人有說有笑,一起回了家。

雪夜寂靜。

踩上去,落下清晰一行清晰的腳印。

少年修長的手緊緊握著傘柄,越發顯得支離,雪花落在手背上,化成水,順著青色的脈絡滑下。

他隻感覺自己像是那把傘一樣。

心裡像是落了一把火,燒得他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難受得有如炙烤。

高三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開春,離著高考已經隻剩下不到兩月。

虞鳶學習狀態很不錯,她人際關係簡單,和誰都處得不錯,有一兩個關係最好的朋友,平時生活規律平靜。

許奪夏沒有加分,這段時間壓力也很大,以前吊兒郎當的個性,現在都改完了,每天都在座位上看書。

虞鳶心疼她,有時候很多事情就順手代勞了。

學校飯菜不怎麼好吃,所以高三的時候,許多家長都會給孩子送飯過來,權當是給孩子補補身體,許奪夏家裡條件不錯,她有些挑食,一直覺得食堂飯菜寡淡,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做好了飯,叫家裡人開車送到學校來。

這天也是這樣,許奪夏化學不好,正在寫卷子,她模考化學考崩了,一整天情緒都極其低落,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虞鳶準備去食堂,瞥見許奪夏在座位上打電話,賭氣的說,“我不吃算了,你們也彆送了,都拿回去。”

“張叔今天送你爸出差出了。”那邊好言相勸,“今天讓你弟來給你送好不好?”

“可算了,許遇冬願意等嗎?”許奪夏說,“我不知道他那德行,就算來了,估計要把我飯盒扔大門邊上,然後自己跑走去上網。”

不知道那邊回了什麼,許奪夏脾氣上來了,“我就兩個月高考了,沒空耽擱,你讓他彆來了,憑什麼就我等他?”

虞鳶聽到了,忍不住說,“夏夏,我正好要去吃飯,不然等會兒我幫你去拿,然後帶上來?”

她吃飯很快,也沒許奪夏那麼趕時間。

“彆不吃飯。”她柔聲說,“等下上來我再幫你講試卷,這次題目有些偏,高考不會考這麼偏的。”

她聲音柔柔的,一副溫軟的好脾氣,讓人聽了心裡舒適,許奪夏感動的抱住她的細腰,“寶貝,你真好。”

“那麻煩你了。”許奪夏說,“我和我家裡說說。”

“到時候應該是我弟過來,他今天放假。”許奪夏說,“我和家裡說了,等會兒是你幫我去拿,”

虞鳶點頭。

附中門衛對送飯這件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有不少學生點外賣,然後叫外賣小哥偷偷從圍欄外頭遞進來。

校門口永遠都車水馬龍,熱熱鬨鬨。

吃過飯,虞鳶走到校門口,外頭車太多了,許奪夏說她弟弟十六歲,大概一米七五高,她眼睛睜得有些酸,也沒看到符合描述,還拿著飯盒的男生。

她低頭,準備拿手機問許奪夏。

肩忽然被人輕敲了一下。

天氣陰沉沉的,早春時候,天黑得快,在這半明半暗的黃昏裡,虞鳶看到一個高挑的少年。

戴著棒球帽的高個男生,一身黑色,黑衣長褲,帽簷壓得很低,黑色口罩遮去了大半張臉,隻漏出了幾縷乾淨的黑色碎發,皮膚很白。

他手裡拎著飯盒。

是許奪夏弟弟麼?

虞鳶卻本能的覺得不像,雖然看不到他的全臉,她隻覺得有種驚人的熟悉感。

那少年不聲不響的站著,看她臉色變換,最終把飯盒朝著她手裡一塞,轉身就走。

“等下?”虞鳶想叫住他。

他竟然也很聽話,聽她叫他,立馬頓住了腳,乖乖的站在了原地等著她。

似乎原本也不想走的樣子。

一陣晚風忽然刮過,棒球帽略微歪了一些,露出了下麵一雙光華四溢的漂亮黑眸,察覺到虞鳶在看他,他手指很快扣住帽子,帽簷往下一壓,遮了個也嚴嚴實實。

那雙眼睛,雖然隻是驚鴻一瞥,虞鳶卻感到了驚人的熟悉感。

“虞鳶?”幾個從食堂回來的女生,遠遠看到了虞鳶,自然也看到了對麵的高個少年,李美萱嗓音很高,“丁蘊玉剛在找你呢,你還在這裡乾什麼,不怕他生氣麼?”

一堆人都發出了心照不宣的促狹笑聲。

虞鳶倒是想起,她沒時間在這裡耽擱了,許奪夏還在等她的飯呢。

“謝謝。”她給這少年道謝。

不知道是不是許奪夏弟弟的朋友。

少年一聲不吭,轉身就走,走得比之前更快了。

背影竟然,透露出了一絲……委屈?

這事情透著古怪,虞鳶把放送給許奪夏,她眉開眼笑,虞鳶順便提了一下,“夏夏,來的好像不是你弟弟。”

許奪夏說,“啊?那等等,我問問。”

她很快收到了許遇冬的回信,“我弟說是他朋友來送的,說他朋友兼職,正好在這附近送外賣,就順過來了。”

送外賣?

原本虞鳶腦子裡還有一絲隱隱的懷疑,懷疑那少年的身份……現在,徹底消除了。

她倒是有些後悔,那少年看起來歲數也不大,就在外頭兼職這種事麼?她想,早知道,她可以給他一些小費。

畢竟,看起來是真的很委屈的模樣。

……

“見到了嗎?”許遇冬跨在單車上,見到謝星朝回來。

他一言不發,扔了帽子,摘了口罩,露出一張麵無表情的俊臉。

看起來,心情似乎比之前更差了。

許遇冬不敢說話,倒是一旁一個叫小刀的男生,察言觀色。

“應該見到了啊。”小刀和許遇冬咬耳朵,“我藏門口看到了。”

他看到,是個很漂亮清純的妹子,怪不得,可以讓他心心念念那麼久。

既然見到了,那為什麼心情還那麼壞,許遇冬不明白了。

少年跨上車,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說。

他其實也覺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戴了口罩帽子,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明明也是他自己離開了虞家。

他難以形容自己剛才站在在她麵前的感覺。

心跳加速,想讓她認出來,又不想讓她認出來。

想讓她認出來,是因為什麼昭然若揭,不想讓,是因為害怕知道她現在對他的態度,不知道她是否還會喜歡他,就算是作為弟弟的身份。

可是,他和以前變化太大,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這幾年,他做的所有事情,幾乎把她厭惡的點踩了個遍。

他沒有奢望過她會喜歡他。

虞鳶喜歡的類型,無論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完全不符合。

明明心知肚明,可是,親眼見到……他想到那幾個女的說的話,心情瞬間跌落穀底。

轉眼間,虞鳶高考那天就這樣到了。

虞鳶考場就在本校,大家都分散在了不同考場,許奪夏和丁蘊玉和她在一層樓。

那天是個很炎熱的日子,外頭人山人海,虞楚生和沈琴過來送考,虞鳶一個人進了考場,兩天下來考試很順利。

考完最後一門,終於等到下考,門衛打開大門,學生都像潮水般的湧了出來。

虞鳶人纖細單薄,差點被絆了一跤,不知道是誰扶住了她,似乎是個男生,手臂很有力。

虞鳶想道謝,可是,等她站穩了,周圍人早就變了一波,那個男生也已經不知所蹤了。

虞楚生和沈琴都滿麵笑容,也沒問她到底考得好不好,他們都對自己女兒很有信心。

虞竹現在已經放假了,也陪著叔叔嬸嬸一起過來送考,見到了虞鳶,開心得不行,殷勤的幫她接書包遞水,“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水?”

大家都差不多下考的時候,虞鳶兜裡的手機開始滴滴作響,高中班群消息瞬間99+,往下翻頁的速度是虞鳶從來沒見過的。

【許奪夏】:等下在君悅聚餐?誰來誰不來?

【劉青】:來啊來啊,不準不來。

接下來,物理老師發了個口令紅包,口令是高考大吉,沒到一分鐘就被搶光了。

她發起了個群投票。

虞鳶選了個不確定,一看結果,說去的占了80%

不久,許奪夏私戳她,“寶貝,晚上聚餐不會不來吧?丁蘊玉也去呢,大家都去。”

虞鳶說,“我堂弟他們一家過來了,晚上可能有家庭聚餐。”

不過,她如果要去參加班裡聚餐的話,家人不可能不同意。

果然,沈琴說,“你就先去你班裡那邊吧,最後一次了,等明天,我們家再聚餐。”

虞竹有些不願意,但是還算通情達理,“姐,那我送你去君悅。”

虞鳶回家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算是把自己囫圇收拾了下。

虞竹已經在外頭等著她了,兩姐弟也挺久沒有見麵,現在終於見到了,虞竹說不完的話。

等到虞鳶到了君悅,虞竹眼見她進了飯店大門,這才準備原路返回。

飯店外的停車場,三四個少年迎麵走過。

虞竹忽然就頓住了腳步。

他愣了幾秒,拔腿追上,“等等。”

“你誰啊?”小刀不耐煩的說。

虞竹看著文弱清秀,書生氣十足,遇到這種痞裡痞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學生的小流子,頓時有些畏懼。

最前麵,穿著黑t長褲的少年,回頭淡淡看著他。

虞竹看清那張臉時,難以置信,反複看了三四遍,“謝星朝?”

這兩年,他變化實在太大,虞竹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

個子比他高了半頭,以前稚嫩的男孩模樣幾乎已經完全消失了,已經蛻變成了很漂亮的少年,眉眼鼻唇,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敢確定和之前是同一個人、

虞竹目光看向他身後的小刀和路和,神態頓時變化,“你果然不學好,你今天到這來乾什麼,是不是又想來纏著我姐?”

少年深黑的眸子淡淡盯著他,一句話也沒說,小刀倒是脾氣上來了,“媽的,你誰啊,你姐又誰啊?以為是人民幣啊人人喜歡。”

虞竹漲紅了臉,

謝星朝卻說,“你姐在這裡?”

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表情也沒什麼變化,他從小就不是個情緒很豐富的人。

果然就是生性涼薄,在虞家待了這麼多年,怎麼也得有點情分,說走就走,一次都不回來了,還在外頭自甘墮落,虞竹看不來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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