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過度沉溺 霧下菘 15998 字 6個月前

然後,他回了學校。

高三課程很忙,男生食量原本大,他生活水平急劇下降,最拮據的一段時間,晚自習後回宿舍,路上胃絞著疼,甚至出現過低血糖症狀。

他沒和人說起過,一切一如既往。

不過,關係稍微近一些的人,有時候也會看出他的異樣,他隻是一笑而過,說沒什麼,看錯了。

那天晚上,丁蘊玉一直記得。

晚自習後,他準備回宿舍,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物理筆記本落在了教室裡,他準備好了,熄燈前要再看一遍。

教室裡居然還透著微光。

他站在門口,往裡看,瞳孔微微擴大了。

虞鳶,站在他的桌洞旁,彎著腰,似乎往裡麵放了一個什麼。

她似乎也有些緊張,動作飛快,夾著一絲慌亂,一直左右注意著,似乎也挺怕被人發現,丁蘊玉有辦公室鑰匙,他輕輕打開門,把自己藏進了一旁的辦公室,關了燈,隻留出一絲不透光的縫隙。

虞鳶隨後出來了,見走廊靜悄悄的,步伐逐漸輕快起來,越走越快,背影最後消失在了樓道間。

他心跳越來也快,才發覺到,自己耳後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燒得這麼厲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怕宿舍熄燈,方才有些僵硬的離開了辦公室。

隨後,走進了教室,僵著手,打開了自己抽屜。

裡麵靜靜地放著一摞粉紅色的餐票,他拿起那幾張餐票,在餐票下,還發現了一份淺粉色的信封。

他整個人都徹底僵住了,耳後發燒。

尤其當他拆開信,到第一行時。

……

此後的高三生活,那些飯票幫他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那封信,被他好好收了起來,放在了自己書桌最深處,每次學習累了,仰起頭看到,疲憊都會短暫的褪去。

他想過要給她回信,但是到底沒敢。

高三隻剩下一半了,他不想在這種時候打擾她,高考對他們倆人都很重要,何況,他什麼都沒有,在這種時候,他完全沒有和她談戀愛的底氣。

他沒回信,讓她鬆了一口氣的是,和她不僅沒有疏遠,關係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一些,他變得更加主動。

他想,或許是虞鳶感覺到他的回應了?

那封信措辭很委婉,是很虞鳶的風格。

出乎他意料的是,虞鳶給他寫過一封信的事情,不知為何,居然暗暗的在班裡流傳開了,有男生暗地裡找他打聽,嫉妒的有,豔羨的有,看熱鬨的有,祝福的也有。

為了維護女生的麵子,丁蘊玉從來沒有承認過這封信的存在。

他也想不明白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難道是從她的閨蜜,許奪夏那裡泄漏的?

他也想不太明白,能做的就是矢口否認,信的存在被他否認了,但是,新的謠言,說他們已經是一對兒了,又不知道是從誰那裡開始從傳出來的。

……

他一直覺得,自己有時間,也有機會,隻要等他準備好一切的時候。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大三後,虞鳶身旁,出現了一個男人。

對他敵意十足,對虞鳶主動又熱烈。

和虞鳶認識了這麼多年,她那樣的模樣,他也是第一次,同樣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會那樣縱容一個人,何況,還是一個男人。

虞鳶隻說是她弟弟。

弟弟……

這個詞,丁蘊玉倏爾回想起了,記憶深處,很遠很遠的一副畫麵。

這種感覺越發深刻,他以前從沒有覺得,她離自己那麼遙遠過。

那封信的事情,他終究對她說了出來,虞鳶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他找到了報酬非常豐厚的工作,是他多年前夢寐以求的,可是,心裡卻空落落的。

畢業那年的同學聚會,虞鳶沒來,說是家裡有事。

“她交男朋友啦。”不知道哪個消息靈通的同學說,“姐弟戀,對象是個帥哥,是她京大師弟,好像以前也認識,據說男方就是為了她,才改過自新一心學習,最後考去京大追妻了。”

“家裡好像還賊有錢。”

“命好啊。”

“我之前在京州見過一次,見她和一個男生走在一起,確實特彆帥,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她男朋友。”

“對了,你們怎麼回事啊蘊玉?”有相熟的朋友偷偷問他。

“沒什麼。”他說,“最開始就沒什麼。”

聚會結束後,他去洗了把臉,準備回家。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個女人。

他轉身。

徐妙語低著頭,站在走廊儘頭,她咬著唇,“你今天喝了好多……”

他不太習慣她這種過度關心的語氣,眉頭微皺了一下,甩了甩手上水,“嗯”了聲,準備離開。

“你和虞鳶。”徐妙語卻說,“真的沒在一起過麼?”

“沒有。”

“是她拒絕了你嗎?”徐妙語猛然抬頭,“你是喜歡她的對不對?我記得,你當年收到那封信後,特彆開心,一直開心了好久……”

男人一雙狹長的眼,不見之前的溫潤,滿是冷意,“你什麼意思?”

“那封信是我寫的。”

“我以前和虞鳶初中坐了三年同桌,高中還是同學,我和她筆跡很像。”

刻意模仿,原本七成也可以變成九成,再沒有人會想到,這種東西還有人會冒充,加上收信人對細節的選擇性忽視,九分便變成了十分。

他脾氣溫和,很少和人生氣,可是眼下,他第一次失態,怒容甚至都控製不住。

“你是不是喜歡她?”徐妙語沙啞著嗓子,“我幫你表白,你不該感謝我?”

“你有病?”他手背上青筋直跳,最終,克製住了火氣,轉身離開。

原來他那麼多年的自作多情,隻是一場笑話。

那天晚上,他難得喝得酩酊大醉。

第三天,休息日過去,他蒼白著臉,起身,吃飯,換衣服,回到公司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愛情對他而言,果然依舊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虞鳶結婚的消息傳來時,已經是丁蘊玉工作的第三年。

估計等那個男人到了年齡,就立刻結婚了。

他沒去參加婚禮,估計,她丈夫也不會願意看到他。

是個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的男人,很桀驁,占有欲強,熱烈如火的男人。

或許,她天生注定了會被這樣的人打動吧。

這麼多年過去,他心情也越發清明,開始專心致誌,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工作裡。

他給家鄉捐了一條公路,給舅舅治好了身體,小玲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準備出去打工,他把之前的早餐鋪買了回來,給他們繼續經營。

舅舅對他現在的一切都很滿意,不過,開始越來越多的和他提及,“蘊玉啊,你什麼時候可以給舅舅帶一個女朋友回家?”

前段時間同學聚會,虞鳶依舊沒來,近幾年的同學聚會,她都沒怎麼出席過。

許奪夏說,“她新婚老公,纏她可緊了,恨不得成天膩在一起。”

何況她是知道的,丁蘊玉的事情,也是他心裡的一根刺,怎麼還會願意讓虞鳶過來見他。

“這是鳶鳶的小寶寶。”許奪夏說。

“你們看,長得是不是特彆好看?”

一堆女人圍著,都說可愛死了。

丁蘊玉看了一眼,不是很像虞鳶,估計更多的是像了那個男人。

他不想再多看,喝完酒,禮貌離席了。

她似乎過得很幸福。

他想,如果他們不是錯過了那最後一步,如果他當年再勇敢一些,如果沒有那個中途忽然出現的男人,他們最後會走到一起麼?

丁蘊玉不知道。

他工作可以說是一帆風順,在深藍步步高升,工資,分紅,股權,房子……似乎什麼都有了。

他學曆高,模樣清俊,溫文爾雅,甚至連父母雙亡——丁蘊玉哭笑不得,都成了那些女人說憐惜他愛他的理由。

很多人知道他沒有談過戀愛後,都感到很驚訝,真心假意,湊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接受科技先鋒的那個小記者采訪那天。

她關了錄音筆,睫毛撲扇撲扇,最後問的也是這個問題,“丁先生,我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麼?不會寫上采訪,就是我私人想問的。”

“請說。”

“你以前真的沒有什麼白月光或者前女友,還是不喜歡女人?”她模樣有些狡黠,問的問題之大膽,讓他失笑了一瞬間。

“還在實習?”他沒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白茉有些心虛,但是很快又補充,“我以前和師傅一起出過很多采訪,而且這個問題和我的專業素養沒關係,我就,作為一個異性,來問問你嘛。”

丁蘊玉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和人聊過天了,世界好像被工作占滿。

這個長長的故事說完之後。

白茉聽得入神,“這是真的假的啊?”

“你可以選擇信或者不信。”

“那你以後娶老婆了怎麼辦,有白月光的男人,很多都是渣男,對你老婆不公平誒。”

“還有,你為什麼就一定覺得,你競爭不過那個男人呢?”白茉嚼著可麗餅,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的問,“這麼看,你們認識的時間不是更久麼?”

小姑娘很天真,叨叨個不停,似乎真的在為他鳴不平。

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記憶回流。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霧蒙蒙的早晨,他在店鋪內忙碌,晨光裡,小女孩牽著小男孩的手,帶他一起來早餐鋪吃飯。

她給男孩擦去臉上的湯汁,有些責備的意思,動作卻細心柔和,倆人說著什麼,是他們之間特有的交流方式,旁人完全無法置喙。

而他,還是當年那個瘦弱寡言的小男孩,站在店內遠遠看著。

他們一起出現,一起消失。

他終究是個局外人,這麼多年,不過見證了這一場與己無關的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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