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一點微弱的主角光環,薑晝每次都能在危險來臨時僥幸死裡逃生,又不得不親眼見證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
他曾自作主張救下本該死去的安妮,賜予她永恒的生命,卻未曾料到這會帶給女孩更深重的痛苦。
那時他們剛逃出歐維辛莊園,安妮將無處可去的薑晝帶到自己的小木屋裡養病。小木屋裡有一隻活潑可愛的小鹿,他很喜歡抱著它,用手指給它順光滑的皮毛。
他原以為,這樣寧靜的生活會持續很長時間。
直到一個夜晚,他被隔壁安妮房間裡傳來的聲響驚醒,出於擔憂,他決定翻身下床查看動靜。
安妮的房門沒關,裡麵的情形便毫無保留地落到了他眼裡。
冷白的月光自窗欞砸入室內,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冰。猶帶著餘溫的血液飛濺而出,星星點點灑在冰麵似的月光上。
那隻白天還活蹦亂跳的小鹿已經死了,溫順的眼睛黯淡無光,頭顱軟綿綿地垂下,再無一絲生氣。
安妮親手殺了它。
女孩唇齒間還染著駁雜的豔紅,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門外的少年。
——你不用對它有任何惻隱之心。如果今天被吸血而死的不是它,你覺得會是誰?
安妮的話將薑晝重重砸醒。
他自作聰明地救下安妮,又自以為慷慨地給予了女孩永恒的生命。可永遠停止跳動的心臟和對鮮血的渴望,帶給了她無止境的痛苦,她徹底淪為了活在黑暗中的怪物,甚至幾番不受控製地想對少年下手。
伊格萊爾比他看得透徹。很早之前就反問過他:
“你是不是覺得,她會感激你?”
可薑晝仍然選擇一意孤行,時至今日,才明白自己的愚鈍。
他親手將女孩拖入了更幽暗的深淵,連死亡也無法讓她解脫。
他和安妮最終分道揚鑣。
分彆那日,女孩很認真地抬頭望著他,輕聲說:“太陽隻需要肆意揮灑自己的光熱,不必因一時的陰霾而歉疚自責,哪怕上帝早已將我這樣的人遺忘,我也依然會為你祈禱。親愛的赫洛利亞——願你行之所至,皆為坦途。”
行之所至,皆為坦途。
每每想到這句話,薑晝都忍不住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九年來,他活得顛沛流離,又小心翼翼,可有一點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他想要竭儘全力地護住珍視的人,若失去的無法挽回,至少還有當下。
他將卡勒爾先生和霍莉視為親人,而下城區已經不再安全,當務之急是趕緊找一份新工作安頓下來,將爺孫倆接到上城區生活。
翌日,薑晝收拾好包袱,短暫哀悼了諾爾曼一家後,善良的管家將這個月的薪資結算給了他。
他最後望了這間紅磚白瓦的房子一眼,踏上離開的馬車,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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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曼一家的罹難,在聖帕路德城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以往遇害的大多是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民眾,哪怕死去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但諾爾曼先生無論在政界還是商界都頗有名望,一舉一動皆引人矚目,吸血鬼敢對這樣的人下手,讓所有人都免不了產生了強烈的兔死狐悲之感。
他們深切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任由屠戮了。
上城區議會緊急召開了幾次會議,商討對策,並決定臨時成立一支衛隊,同時鼓勵民眾積極提供與吸血鬼行蹤相關的線索。
臨近幾個城市也紛紛開始采取行動,意圖聯合反擊。
局勢瞬息萬變,但對薑晝這樣仍掙紮在溫飽線上的平民來說,生活其實沒有多大的改變。
他忙著找新工作,整日埋頭於各大報紙的招聘信息裡。
想要在上城區穩定落腳,不是件容易的事。家庭教師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