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解決起來,說難不難,隻要找個新的機芯,他哐哐兩下就能裝好。
但要說簡單……真那麼簡單的話,錫德蘭斯跑來這裡做什麼?上城區優秀表匠多了去了。薑晝左看右看,都覺得他與下城區委實是格格不入。
薑晝經手的懷表也不少了,自認為將卡勒爾先生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
然而錫德蘭斯的這隻懷表明顯是特殊定製的,型號不同於薑晝以往見過的任何一隻。他拆了兩個類似的懷表,發現它們的機芯大小都不太對得上,看來隻能重新找個機芯來替換。現在的問題是,他沒有完好無損的模子……
薑晝有個刻入肌肉記憶裡的習慣——他喜歡在思考問題時轉筆,這是他從現實世界帶進來的習慣,將近十年了也沒改掉。櫃台上沒筆,他索性抓了螺絲刀的柄,布滿厚繭的手指靈活翻飛,專注得甚至連錫德蘭斯的存在都忘了。
為了防止擋住光線,錫德蘭斯往旁邊邁了一步,徹底隱入黑暗;而幾縷午後的陽光斜斜打在櫃台之上,與金發青年完全融為一體,重重睫羽掩映下,那雙漂亮的淺藍色眼睛中仿若滿溢著粼粼波光。
良久後薑晝抬起頭,正打算問問錫德蘭斯還能不能找到當初製表的工匠,卻發現對方正一瞬不眨地盯著自己。
那目光沉得像一片死去多年的荒原,枯敗的野草和欹斜的朽木連綿至天邊,無望等待著拂曉。
薑晝十分不習慣被人這樣打量,更何況對方是位著名的殺人如麻的惡魔。
他不自在地撇開視線,輕咳一聲:“其他部位尚且完好,隻有機芯出了點毛病,您看能不能——”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螺絲刀的手感比尋常的筆沉重,而他麵對錫德蘭斯時,大腦宕機得厲害,一個沒留神,那把螺絲刀就脫離他轉動的指尖,唰地飛了出去。
“欸!”
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手腕卻倏然一緊——
腕骨處傳來異樣的冰涼。
薑晝心驚膽戰地垂下眼睛,發現錫德蘭斯穩穩托住了自己的手腕,粗糲的指尖扣在薑晝脈搏處,另一隻手接住了飛出去的螺絲刀。
“謝謝……請原諒我的過失,”薑晝趕緊攏了思緒,快速將手抽回,“這隻懷表機芯磨損嚴重,想要徹底修複隻能換一個機芯,但我這邊找不到特彆合適的,不知您能否聯係到製表的工匠?若能拿到圖紙,再鑄個零件就可以了……”
“製作它的是我的兄長裡弗斯,”錫德蘭斯將手上的螺絲刀遞還,語氣很淡,“他已經死了。”
……
等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時,薑晝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
裡弗斯,可不就是那位被維裡安伯爵夫婦坑死的弗因肯家族族長麼!
話已出口,不能語音撤回,好在錫德蘭斯顯然是位情緒極為穩定的boss,沒追究薑晝的失言。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的懷表:“沒有圖紙,就無法修複麼?”
薑晝搖了搖頭:“您這隻懷表很特殊,結構精密,渾然一體,與普通懷表的零件怕是無法兼容,就算將就換了機芯,治標不治本,過不了多久又會出問題,甚至可能將其他零件磨損。”
“沒有圖紙,且我已經尋過上城區所有表匠,無人能修好它。”
見薑晝也無能為力,錫德蘭斯沒有停留的打算,收回懷表,準備轉身離開。
沒有圖紙,沒有參照物,真的修不好了嗎……薑晝陷入沉思。
電光火石之間,一點非常久遠的回憶忽然湧上他的腦海。
他想起曾經在歐維辛莊園發現的,母親蘇珊娜的遺物。
那時他和瑪格麗特尋找小貓莉莉,在陳舊的梳妝台後發現了一隻純金的懷表,上麵雕刻著弗因肯家族的紋章,雖然外部材質和圖案不儘相同,但大小規格幾乎一模一樣,很明顯是裡弗斯曾經送給蘇珊娜的……
“請您等一下!”薑晝開口叫住已走到門邊的錫德蘭斯。
他起身離開櫃台,誠懇道:“我好像有了點思路,您能再給我幾天時間嗎?看看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他的老師卡勒爾先生,從開始修表到現在,從無敗績。但他現在老眼昏花,精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