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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無星無風。
池舟一身黑衣伏在屋脊,目視斜前方的黑漆大門,門外兩盞燈籠,籠身上的“範”字在燭光裡分外澄亮。
這範宅的主人乃範成,是南城最厲害的牙人,坊間都說,沒有他談不攏的買賣。
當然傳說不可信。去年他找了錢敦兩次,開高價盤買錢家肉鋪,都被拒絕。
被拒絕的不止他一個。
池舟同鐵萬把這些人摸了個遍,發現隻有範成做牙人的時間最短,不過兩年,但繳納的保證金最高,高達千兩,是府衙規定的五倍,保書上寫其祖籍是淮安,來京行商數年,因南北奔波積勞,體衰力薄,這才改做牙人。
好一番自相矛盾的說辭,就跟牙人不奔波似的!
池舟當即就盯緊了範成。
然六日過去,範成卻遲遲未有動靜。
“難道真不是他?”池舟望著那燈籠,腦中閃過那具無人認領的男屍。
忽然,踏踏腳步聲起。
一頂四人小轎從街尾閃現,穩穩停在範宅門前。
早已宵禁,何人還能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行走?
隻見轎簾掀起,一個身披鬥篷的瘦小人影步了出來。
那人徑直走到門前,以腳踹門,僅兩下,黑漆大門就開了,那人抬腳走了進去。
見狀,池舟乘四個轎夫不在意,一個騰身,躍上範宅院牆,剛要尋覓那人行蹤,不妨狗吠聲亂響。
“小心門窗,謹防賊人。”
“快去查看,都起來。”
護院們挑起燈籠,分成兩隊,緊緊在院中巡護。
池舟隻得躍下院牆,潛身牆外小巷暗處。
好容易等到狗吠聲止,池舟避到範宅牆角,正想再試一次,就聽大門聲響,他探首一看,那身穿披風的人已走了出來,坐進轎裡,轎夫們立刻起轎,轉向街尾。
池舟眯了眯眼,悄悄跟了上去。
*
一大早,錢禾就醒了。自打肉鋪出事,她就再無好眠。
那日去娘家,撫慰雙親後,她本想留下的,但父母不允,讓她同池舟一起回家。
青桃端了清水進來。
錢禾拿起布巾,剛要洗麵,就見窗外閃過一道人影。
是宋琪,他手裡提著三副藥,去了書房。
錢禾一怔,問青桃:“今日觀政可有練劍?”
“沒有。”青桃道,“公子可是病了?我去問問宋琪。”
話音剛落,池舟已從書房步出,去了明間。接著,羅姨送了飯菜過去。
錢禾眨了眨眼,趕緊洗麵,梳發,更衣。
剛收整利落,就見池舟從明間出來,快步向院外走去。
錢禾開了房門,緊走幾步,道:“你,你做什麼去?”
聞聲,池舟停步,回身望向她,石榴花在她身後怒然綻放,豔豔灼灼,但不及她的唇紅。
他的目光在那紅唇一停,輕輕移開,這才道:“吵到你了?”
“沒有。”
她注意到,他穿了一身黑綢曳撒,手中握劍,而非公服,又問:“你不用點卯?”
“我這兩天告假,是病假。”池舟上前兩步,忽地壓低了聲音,“你這兩日,都要在家侍疾,不可外出。”
他說得認真,錢禾聽著,心下一動,迎上他的目光,道:“你在做什麼?可有危險?”
寧肯扯謊也要做的事,當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