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及古文功底,我的確不夠資格質疑你的古漢語水平,但是顯然你也不懂法律。”姬信淡淡的說,“說實話,在查書之前,我真沒想到代表反動地主階級利益的《大明律》居然並非完全一邊倒地袒護良民、歧視奴婢。相對於良民來說,奴婢是‘低一等的人’,而不是‘物品’,更不是一條狗,一匹馬。對主人來說,奴婢也不完全是‘物品’。主人無故殺死奴婢,要杖六十徒一年,雖然僅僅是一年徒刑,畢竟也是刑事責任。一個人顯然不會因為砸壞自己家電視機而被判刑。客觀地說,大明的奴婢比你想象的還是有享有那麼一點點人權的。”
“你確定真得看過《大明律》?”程詠昕已經恢複了鎮定,故作淡然的說道。
姬信微微一笑,不接她的話:“至於三亞那幾位元老大開殺戒,他們的作為是政府行為,並非個人的謀殺。如果這也要吊電杆的話,法院、警察局、軍隊之類的強力機關的人都要吊電杆了――當然,或許在港台地區的確有很多人是這麼想得。
“我們回到楊繼紅案上來。按仲裁庭的現代概念的法律判,非故意殺人一般不判死刑,按大明律判就是償命――無論奴婢毆殺奴婢,還是良民毆殺他人奴婢,都是絞刑。所以我覺得還是不要參照大明律了。”
說完他站了起來,撣了撣衣服:“你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謝謝你的紅茶。”
“啪”,隨著姬信腳步的遠去,精致的小庭院裡傳來了一聲茶杯的碎裂聲。
今天是孫尚香去《臨高時報》社實習的第一天,她起了一個大早,先把家中的一應家務料理妥當。
這些日子因為程詠昕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麵,隻有晚上回來睡覺。因而用不著做飯,清潔和洗滌工作量也隨之減少。隻交代她每天做完家務之後就多出去走動,和其他各家的女仆多去套套近乎,“交朋友”。孫尚香樂得輕鬆的優哉遊哉的在元老宿舍區、農莊茶社幾個女仆們常去的地方閒逛,結識了不少女仆。
“就要和這樣悠閒的日子說再見了。”孫尚香學著程元老的句式,衝著鏡子裡的自己自說道。
等身大鏡子裡的孫尚香穿著改良版漢服,這是她的主人自己設計的,孫尚香的手很巧,在女仆學校係統的學習了現代的裁剪縫紉技術,可以很具象的根據效果圖就將服裝製作出來。
她身上的這套改良漢服是按照齊胸儒裙加半臂的基本款式改良的。所謂改良就是按照現代服裝的觀念進行的一些改動,包括袖口縮小,裙子縮短,服裝裁剪更為修身合體。至於穿在身上的效果,像生活秘書這樣的青春少女穿著是絕對不會難看,更何況製作這些衣服的綢緞麵料都是從戰利品倉庫裡挑選出來的或者杭州站送來得特供辦公廳使用的中高檔產品。
孫尚香很喜歡這身衣服,特彆是用得料子――她雖然勉強也算得上是官宦家的女兒,但是膠東素來窮困,她爹又是個芝麻綠豆的小世職,家中的女眷日常穿用基本都是本地農家自織的粗布,連件鬆江細布的衣服都少見,更遑論各種綢緞了。娘一直念念不忘的正室穿得“紅裙”,也不過染得很粗的廉價山東繭綢做得――逢年過節的時候拿出來穿一下就得趕忙收起來。
隻是她依然不太習慣自己的穿著及膝襪的裸露在裙擺外的小腿,不管元老們怎麼說,她都覺得太“”了。當然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因為她的小姐程元老的一些裙子比她短得多了。至於自己一雙纏過得“解放腳”,露在裙外也分外難看:本來閨閣女子就該行不露足,現在不但要露出來,還穿不了三寸弓鞋,一雙搭扣黑布鞋反而將她纏足之後又放開的變形的腳暴露無遺。
“什麼元老,就是群蠻子。”看著自己的難看的雙腳和露在“不知羞恥”的短裙下的小腿,孫尚香不覺脫口而出。
立刻,她就被自己嚇住了。自己這是作死麼!怎麼把這念頭脫口而出了?
儘管知道屋子裡就她一個人,她還是做賊心虛的看了四周一眼,屋子裡靜悄悄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外照射進來,屋子裡亮堂堂的,窗簾在清風中微微掀動――一片靜謐。
孫尚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虛的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