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沒有看錯。”探子畏懼了看了一眼這個在臨高赫赫有名的人物。
黃守統十分驚詫,他回過頭拱手稟道:“明府,本寨的鄉勇昨天去廝殺,沿途尚未見有路……”
吳明晉點點頭,沉聲道:“修路之事確係眼見,未有誇大之處?若有半點虛言,定不饒爾!”
探子連連磕頭:“小的不敢誆騙老爺,確係已修路五六裡。”他又說海賊們有邪術,許多車子無輪也可走,上有巨大的鐵膊,能用使巨鏟挖土,小山般的泥土輕輕鬆鬆就能挖出搬運……
又是邪術!吳大令不信怪力亂神的說法,但是海賊們超越他理解範圍的東西越來越多,能力也越來越大,這實在讓他擔心。就說這修路,縣裡修橋補路的事情,他不是沒想過,但是每每總是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製肘,不是缺錢征集不了民工,便是土地上的地主吵鬨,不肯讓地。就是一切順利,他也沒本事二天之內就修出五六裡大路來――還是堆土成路。這群海賊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然而此時的問題不在於路,而是海賊為何修路,既然是匪,就不可能是為了積功德;他們意在搶劫,這麼做是多此一舉。再說百人頭灘有什麼好搶的,那裡隻有幾家石匠而已,現在多半都已逃走了。
猶疑中趕緊吩咐將縣衙內的官員、劉大霖和來增援的百戶都請來,大家一同商議對策。聽完探子和黃大戶的情況,一廳官紳都默不作聲。本來他們以為海匪登陸,再壞還能壞到哪去,最多搶掠百姓,燒掉幾個村莊墟市。本縣自宋以來,無論黎民暴動還是海匪劫掠,從沒給攻陷過。有人還慶幸這群海匪是中秋過後登陸,若是在立冬前秋糧登場之時,恐怕損失要慘重的多。然而這幾天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先是探子回報對方在博鋪紮下大營,日夜向岸上卸載貨物。接著就是向來以勇悍敢戰著稱的黃家寨鄉勇潰敗,現在海賊們居然又在修路,誰都鬨不清這夥髡發之徒到底想乾什麼。
吳明晉望著依為高參的劉大霖:“老先生怎麼看?”
劉進士以手支額,半晌才道:“明府,此事有大凶險。”
在場的吳大令和吳亞都吃了一驚,吳大令忙拱手道:“請老先生教我。”
“恐此髡發海賊的意圖是攻城!”
“何以見得?”
“山賊海匪多為輕裝抄掠,何需修路?若是修路,唯一之解,便是意圖攻城了。大霖以為,海賊必攜有攻城器械,十分沉重,不修路便不得運抵城下。”
要修路才能運到城下的攻城器械,那得多大多重的物件?上下眾人頓時鴉雀無聲。吳明晉顫聲道:“莫非是紅夷大炮……”
“除此之外,難有他想。”
海南地近廣東、澳門,紅毛夷的船隻時有路過,朝廷在廣州向紅毛人買大炮的事情,官場上也是有所聞的。吳明晉知道此炮十分沉重,但是威力驚人,朝廷都用在遼東守禦。去年廣寧之圍便是依賴此炮才得以堅守;堪稱軍中利器。
眼下若是有這麼個玩意拉到城下――吳大令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這可如何是好?本縣隻是一座小城而已。”吳亞早就驚得叫了起來,其實他言下之意在座的官紳們都明白,臨高這個邊鄙小城有什麼值得海賊們如此興師動眾的東西?臨高造了什麼孽,要招來紅夷大炮這等殺器。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要麵對的是比紅夷大炮更妖孽的事物,正如後來臨高城內的百家書場裡說書人口頭禪:“悲劇啊!”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身穿鴛鴦站襖的孫百戶,這位世襲百戶本以為這是件好差使,到得城裡下馬伊始便收了十兩銀子的犒勞,縣裡發給士兵的犒勞又被他搜刮去一半。這二天頓頓酒肉,比起衛所裡那半死不活的日子舒坦多了,至於海賊攻城,他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見一堂人都看著他,不由得心慌起來。他深知自己雖頂個世襲百戶的名頭,實際就是個小地主,帶來的三十個大頭兵,捏鋤頭的日子比拿刀槍的日子多。唯一有點威力的就是那門佛郎機炮。要他拿對策如何拿得出?再說海匪們真要拖來了紅夷大炮,他逃命還來不及。心知說什麼都不好,乾脆故作鎮定一言不發。
吳縣令暗罵孫百戶是個廢物,不過他本來也沒太指望衛所兵能有什麼作為。恐怕這事情還是得請湯將軍出兵了。
“眼下之計,唯有襲擾之策了。”劉大霖道,“髡賊們築路總不能時時都聚在一起,我們多派鄉勇,許以重賞,或以弓箭襲擾,或乘隙縱火,日夜襲擾使其不得安生。必能阻其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