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惠能笑著問。
“算啦,反正你也不是。”人們都被嬰行沒頭沒腦、顛三倒四的話弄糊塗了。
惠能拉起嬰嬰行行,笑著問:“你剛才為什麼躲避?”
嬰行攤著雙手,望著惠能,道:“你要打我,我能不躲開嘛!”
惠能接著道,“可是,我打著你了嗎?你怎麼知道我要打你?”
“我、我……”嬰行支吾著。
惠能這才認真說道:“因為你怕疼,能預知我要打你,所以下意識地躲避,這就證明你有自性。這種避苦趨樂、尋求解脫、渴望平安幸福的心,不正是我們本具的覺心,我們的佛性嗎?”
一直悄悄打量惠能的印宗大師,這時也忍不住將眼睛睜大了一些,看了惠能一會兒,不知為什麼又緊緊閉上了。
嬰行高興得手舞足蹈:“哇,我有佛性啦!我要成佛啦!我,我……我怎麼沒有成佛呀?”
惠能進一步點撥:“因為你心動!幡動而心不動,自淨其意,自空其身,自然能趣入大道。”
嬰行圍著惠能轉了一圈,嘴裡喃喃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我知道了!你是……”
眾人都側耳靜聽嬰行下麵的話。
誰知,他站到惠能麵前,反而問人家:“你是不是呀?”
大家覺得嬰行的話無厘頭,極不合情理,但惠能卻笑著回答了,答得更莫名其妙:“你覺得我是,我自然就是。”
於是,兩個人莫名其妙地笑了,很開心的樣子。
老和尚不高興了:“這位施主,眾生本具佛性,《涅槃經》中早就說過,這是佛學常識,有什麼好得意的!”
惠能向在場的人拱了拱手,朗聲道:“那好,各位高僧大德,今天因緣難得,我索性多說幾句。從佛法的角度來說,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有因有緣才產生的。旗幡的飄動也是這樣,假如沒有風,幡不會動;如果沒有幡,再大的風也沒有幡旗飄動的現象。所以,我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
此時,眾人的喧鬨聲突然停止了。
隻見印宗大師從高高的法座上下來,向惠能走去。
他向惠能深深施禮,滿臉堆笑地說:“行者談吐不凡,句句切中禪理,一定不是普通之人!據說,黃梅五祖的衣缽已南傳十幾年了,莫非行者就是六祖大師?”
惠能也笑著還禮道:“不敢。惠能見過印宗大師。”
印宗大師高聲叫道:“行者果然是六祖惠能大師,果然是六祖惠能出山了!我等有眼無珠,請受貧僧一拜!”
印宗大師跪在地下向惠能禮拜。
惠能搶上前來,拉他起來,說道:“佛門規矩,隻該在家人禮拜出家人,哪有向我這個在家人頂禮的道理!”
“六祖大師何必過謙?世間禮法,先聞道者為師;佛門規矩,早得度者為尊。您是一代祖師,我等理當頂禮受教!”
嬰行不管三七二十一,擠過來沒頭沒腦地說:“你真是你呀?”惠能一笑:“我自然是我。”
“你就是搶了人家袈裟金缽而跑得沒影沒蹤的南蠻子?”嬰行對著惠能高興地開起了玩笑來。
印宗大師喝道:“嬰行,不得無禮!”
惠能大度地說:“無妨。從某種意義上說,的確是我搶了彆人的袈裟金缽。你們想,如果我不到東禪寺,我師父五祖大師的衣缽自然就傳給彆人了。”
印宗法師開心地笑著說:“六祖大師請上座,並請出示衣缽,好讓我等焚香禱拜,以增福慧。”
惠能被推上寶座。他打開包袱,拿出袈裟,披在身上。一件毫不起眼的袈裟,一個不起眼的人,然而,當兩者結合時,惠能便不是剛才那一副寒酸模樣的惠能,變成了容光煥發的六祖;袈裟一著惠能之身,立刻放射出燦爛奪目的光芒。
僧俗們紛紛跪下,瞻仰六祖的神采。
惠能垂目閉眼,在喧鬨中一動不動地坐在寶座上,榮辱不驚,物我兩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