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蒔琅站在門外良久,天已經黑了徹底,屋中人又點了幾盞燈,推開了窗。
溫翎推窗的動作頓住,郎君今日穿了素雅的衣衫,站在那顆梨花樹下,層層花朵如夢似幻。
他的神情溫柔,身上落了些潮氣,一張絕豔的臉越發矜貴,被這樣的眼睛看著,一動不敢動,生怕揉碎了他眼底的萬丈星河。
“二,二郎君怎麼不進屋。”溫翎的話,帶著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慌亂。
裴蒔琅對她一笑:“在窗外看著你的影子,便在腦海中想象你的神情,覺得……頗有意思。”
溫翎臉頰發熱:“二郎君又說什麼傻話,快些進來吧,春夜冷風料峭,彆受風寒。”
裴蒔琅還是站在原地,溫翎無可奈何自己出了門,走到他身邊。
“二郎君進宮,一定還沒用膳吧,餓不餓?”
“不餓。”裴蒔琅道。
溫翎又問:“二郎君身子可疲乏,奴婢去準備熱水,二郎君沐浴之後早些休息?”
裴蒔琅道:“這種事讓醉山去辦就好了。”
溫翎實在想不出她還能說些什麼,便站在他身側,看他想說什麼。
“我……”裴蒔琅半晌隻說出一個我字,聲音極低。
“什麼?”溫翎剛想抬眸詢問,卻見裴蒔琅已經大步往前走。
隻有順著風傳到耳邊的,幾乎要被吹散的一句:“對不住。”
溫翎輕咬嘴唇,隨後忍不住笑了笑:“裴蒔琅啊,連道歉的話,都說得這般高貴。”
晚棠此時才回來,看臉色瞧不出陛下讓兩位郎君入宮是好是壞。
“阿翎啊。”晚棠懶洋洋地,好似累極了,“快去給我備些吃食,站了一天,可把我餓壞了。”
溫翎攙扶著晚棠,上回入宮也就在衍慶宮稍稍休息了一下,若陛下找裴洛寧議事,恐怕要站上一日。
吃飯時晚棠大致說了下她的聽聞,以及西河的情況。
“總之西河如今倒是不要緊,不過武安侯管轄西河畢竟不妥。陛下便讓大郎君先回西河處置難民,二郎君便也提出要一同隨行,陛下也應允了。”
“所以二位郎君不日又要啟程回西河了?”
晚棠點頭:“不過陛下吩咐了,待西河之事處理完畢。命大郎君即刻回京稟告,卻也不知道為何。”
為何?自然是要留著裴家兩個寶貝兒子在臨京啊。
溫翎默默想著,恐怕裴將軍班師回朝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二郎君在馬車上提了一嘴,這次醉山一人陪他回西河,你我都先留在臨京。”
溫翎訝異:“為何?”
“二郎君說,西河如今不知是什麼情況,我們兩個去了幫不上忙,恐怕還會成為累贅,不如留在臨京。總歸他們很快便會回來。”
溫翎有些擔心阿父,可想想那些難民既然都被攔在城外,想來下元村應該並無大礙。
阿父如此聰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明哲保身躲避危害。
“聽二郎君吩咐便是了,到時候替我傳個信回家,告知阿父一聲,阿翎如今平安,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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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寧返回西河的日子定在五日後,任姨娘知曉事情原委後也放下心來:
“總歸西河是你的責任,如今出了事情,你應該回去統籌大局。”
任姨娘向來明事理,隻是連夜做了幾身衣服,讓裴洛寧帶上。
裴洛寧休整隊伍於城門口,與家人做道彆,雖然知道他很快就會回來,任姨娘還是有些不舍。
“以為你能在這留到夏末呢,秋衣冬衣都想著給你加緊備上,沒想到走得又快又急。阿娘什麼都沒給你準備。”
“不急,孩兒很快回來,阿娘也可以在府中先備上。孩兒的衣服損耗得快,還是勞煩阿娘了。外頭成衣店的衣服,都比不得阿娘的手藝。”
任姨娘眉開眼笑:“這是自然,阿娘給你製衣都是用的最好的,針腳也細密,你穿的自然舒服。”
這邊母子二人依依惜彆,裴蒔琅便顯得有些孤寂,畢竟他臨行時,沒有阿娘給他的句句叮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