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離慢慢鬆開了抓著她肩頭的手,攏起衣衫裹住冰涼的身子,退至一邊,低垂著頭。
是笑他說的話太可笑了麼?
李聞歌見他一副低落著回避的模樣,便側過身撐著頭麵對著他,想了想才回答:“在笑你可愛。”
隻可惜對方這時候又沒那麼解風情,仍舊是不為所動地斂著眼眸,似乎還被她略顯輕佻的語氣弄得越發難過了。
“恩人……沒有什麼想要同在下說的嗎?”言罷,他頓了頓,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又攥著那件皺皺巴巴的鬥篷自顧自道:“恩人救下在下,卻並未盤問在下任何,想必是待明日天亮,便將在下送回原應所在的地方。”
“可是,”他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複又低下了頭,“可是,在下已無處可去了。”
李聞歌看著他披散著長發,拽著單薄的衣裳蜷縮在她身旁。這模樣倒活像她成了山野裡的妖魔精怪,把他這個路過的可憐書生吃乾抹淨後拍拍屁股走人——
他是不是拿錯話本子了?
李聞歌頷首暗笑,“所以你今夜與我親近,是為了這個。”
封離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又搖了搖頭,“他們說,隻要將在下獻給妖怪,就能保村子裡僅剩的那些人平安。獻祭妖怪如此,獻祭山神如此,都是需要有人去交換的。”
“而今在下被恩人從妖怪手中救下,若想要求恩人保全自己,道理應當也是一樣的吧。”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畢竟,我除了這副皮囊,沒有彆的值錢的東西了。”
哦那還是有的。
李聞歌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他的胸口,緩緩開口道:“你說的獻祭一事我倒有所耳聞。隻不過什麼所謂山神,大多都是山裡的精怪作祟,村裡人按時節供奉的童男童女,大半都是送給比它們更厲害些的妖魔去了。”
“如今山裡的精怪早便被理清得差不多,那些大妖們沒了送到嘴邊的,隻能自己出去覓食,一出手便一發不可收拾,豈是人力可招架得住的。”
封離指節漸鬆,點頭應答:“是。村中的婦孺,都被家中的長輩暗中送出城外。父親也一樣將母親與小妹送出了城,隻是與彆家不同,他與母親和小妹一並出了縣城,但沒有再回來。”
他的身份是,一個不慎流落到人牙子手中,一路輾轉逃難至一處山腳下,被一戶人家撿回去的養子。
所以他為何會坐上那頂轎子,為何會被人棄在半山腰,為何會孤身出現在了荒無人跡的古宅院,都有了合乎情理的答案。
“你不記得你原來的身份?”
李聞歌算著答案,滿意地看著對方堅決地搖了搖頭,垂眸不語。
“好吧。不過照你這麼說,我這一路上還得救下許多人,倘若他們都和你一樣,屆時該怎麼辦啊?”
眼見著封離濕漉漉的瞳眸驟然變得驚慌,李聞歌覺著火候差不多了,便見好就收地打了個響指:“好了,不逗你了。”
“你既然被我所救,我便沒有隨意棄之的道理。在你想起來你到底是誰之前,就暫且留在我身邊吧。”
封離抬起頭定定看著她,黎明的微光將黑夜的光亮削弱,讓她能看清他望向她的雙瞳。眼中的驚慌尚有,更多的則是藏匿不住的欣喜。
她偏過頭去,看向廊外將歇的雨淅淅瀝瀝地從簷下偷偷躲進屋瓦裂開的縫隙裡,擰開酒囊仰頭咽下一口醇香。
至於那不是錯覺的魔氣,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當無其事,誰也沒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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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院內那棵無人照料的古木卻吸足了雨水長得葳蕤,引得鳥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