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已經“靜養”了四天。
江媽媽臨走前幫女兒向教授請了一個星期假, 前兩天在醫院補液, 後來回了公寓也被仇複按著再休息兩天。
到了禮拜六, 彆說已經約好了去看房, 就算沒約定好, 江靜也覺得自己該出去曬曬太陽, 到處走一走了。
但本應對“看房”這件事非常熱衷的仇複, 卻從一大早起就有些魂不守舍，起初江靜還以為是宿醉的原因, 可當她連續問了他好幾次今天看哪個項目都得不到準確的答複後，江靜確定他心裡應該是有事，還沒想好怎麼和她說。
最後是江靜拍了板, 挑選了位於老城區和高新區之間的一個新樓盤，這個位置回城中心看父母或是上班都方便, 算是一個折中的選擇。
然而剛看第一個樓盤, 就出現了問題。
“先生是第一次來我們售樓部還是，哦，天呐，天呐, 你是那個，那個……”
負責出來接待的小姑娘看清了仇複的臉，倒吸一口涼氣, 激動到語無倫次, “天呐, 您來我們售樓部看房？我的天啊, 您先等一等，等一等！”
然後，她就這麼把仇複和江靜留在了門口，一邊喊著“天呐”一邊飛快地跑回售樓部裡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仇複和江靜兩臉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這還能不能看？”
江靜自仇複中獎後很少和他一起出過門，還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心有戚戚焉地問，“要不，我們換一家？”
被人直接撂在門外，兩人都還是第一次遇到這“待遇”。
“行，那就換一家吧。”
仇複也覺得心裡毛毛的。
就當兩人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從售樓部裡突然烏泱泱湧出來一堆人。
為首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還沒走近就已經高聲喊了起來：“仇先生，歡迎您光臨我們‘新貴花園’售樓部！”
之前那個語無倫次跑進去的小姑娘就跟在她的身後，滿臉興奮地看著他們的方向。
看著突然衝出來的這麼多人，仇複和江靜更想跑了，可惜根本沒有跑成，被一群置業顧問圍起來簇擁著進了售樓部大廳。
進大廳的時候有個置業顧問還特意攙扶了江靜一下，指著地上的台階提醒：“我們這有個升地台的台階，您是孕婦，小心台階。”
“什麼孕婦？”
江靜茫然地跨過那個台階。
“您沒有懷孕？可網上說……”
那置業顧問一怔，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改正自己的說法，“是我們誤會了，不好意思。”
江靜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看到了網上之前捕風捉影說她懷孕、兩人好事將近的那條新聞，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接下來的接待過程中，這個售樓部的置業顧問們也幾乎都以為他們是因為江靜懷孕了要急著買房子結婚，開口閉口間都是“這個作為婚房是……%#”、“這套主臥隱私性強，以後有了孩子*&*&……%”，態度更是熱情體貼的不像話，就差沒拿個轎子抬著他們在沙盤附近晃了。
大約因為仇複是個名人，還是脾氣很好的那種名人，沒負責接待的置業顧問和保安們就躲在各個沒人注意的角落，拿手機拍攝仇複看房的場景，配上文字，紛紛上傳朋友圈。
【活的錦鯉在我們售樓部！】
【網上傳聞是真的，大帥哥來我們售樓部看婚房啦！】
【天啦擼，仇富小哥哥近距離看更帥，女朋友也很美，充滿知性的氣質，吹爆這對CP嗷嗷嗷好甜蜜】
【有種覺得我們寒酸的售樓部配不上小哥哥的感覺嗚嗚嗚，我們樓盤均價才兩萬五，小哥哥這樣的富豪難道不該去看七八萬一平的房子嗎？】
仇複並不知道他這時候又被人刷爆朋友圈了，他和江靜都屬於那種彆人對他太過熱情反倒渾身不自在的類型，尤其當那個年輕漂亮的售樓經理問他們“這個戶型你們覺得如何？”“這個位置你們覺得如何”時，兩個人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覺得呢？”
江靜用手肘拐了拐仇複。
這是她不想回答推給仇複的萬靈句式。
“我感覺走廊太長了，浪費了不少麵積。”
仇複仔細地看了下售樓經理推薦的大戶型模型，指了指客廳到兩個臥室的那個通道，“這個分割方法很不科學。”
“新貴花園”的售樓經理雖然很想拿下這個客戶，但聽到仇複這麼直接公開的說自己的戶型不好還是有些不服氣，更怕經過“名人效應”會向市場帶出“新貴花園戶型不科學所以仇富大大沒選”的訊號，所以特彆特彆認真地解釋：
“您的顧慮是不存在的，我們的戶型圖都是經過知名設計院設計的，這些推薦戶型的模板都是經過最科學的計算得出的結果，按照這種格局裝修是避免浪費麵積的最好做法。”
仇複這個人有著典型理工男的思維，就是聽不得“絕對主義”，他做“築夢家”做了好幾年，這段時間又一直在測試戶型與裝修的兼容性，空間布局感算是訓練出來了，當即隨手畫了條線攔在客廳與臥室之間：
“如果這個戶型這麼隔的話，你看，把這個牆動一下，再在這裡開個牆，這個房間就不用從客廳繞著走了。”
“怎麼隔？”
售樓經理看著仇複的食指在戶型模型的玻璃展示櫃上劃來劃去，卻領悟不了他的意思，不免有些著急：“看不出來啊……”
眼見著男友和置業顧問針對戶型是否合理杠上了，江靜在一旁覺得有些好笑，隨口建議：“這麼畫誰看的出來啊，你手機上不是下了‘築夢家’的完成版麼，給她現場畫一下就行了。”
“晨曦科技”全體上下最近都在完成最後的測試，手機裡都下了“築夢家”的程序，他們每天隻要一有時間就拿出來製圖，為的就是方便在使用過程中發現一些可能出現的BUG和錯誤，仇複也不例外，晚上睡覺前都在床上拿著手機鼓搗。
“對啊！”
仇複被女友這麼一提醒，連忙從手機裡掏出“築夢家”，找置業顧問要了張戶型平麵圖，利用“采集”功能上傳到“築夢家”的信息庫裡，然後摳掉了所有的隔牆隻餘下承重牆和邊框，當著那置業顧問的麵給她重新畫了一遍。
“你看，如果這樣，再這樣，是不是在不破壞廳的情況下舍去了這個走廊？這樣直接從客廳進入臥室就行了。”
仇複在模型裡選擇了“築牆”模式，先做出個頂部的平麵圖給這個較真的售樓經理看完，然後食指和拇指一拉，拉出個3D效果來，“你看，這樣連采光都好了不少。”
他們的軟件有模擬光的效果，可以根據牆和窗戶的位置模擬采光的變化。
“是的，您的做法是對的。”
看見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為了爭這個現掏出一個新戶型來，這個售樓經理也是心服口服，完全無法辯駁，隻好硬著頭皮又解釋：“不過這個戶型圖隻供參考，實際交房時候都是毛坯，您可以按照您自己喜歡的方式劃分戶型的。”
“喜歡不了啊，按我的方法分，走廊浪費的三四個平方是省了，可有個臥室就不規整了，這個戶型其實還是有缺陷的。”
仇複站在那，用“築夢家”拉出好幾個方案，因為有個臥室的承重牆原因，位置不能變動，這個臥室和客廳之間的方向和位置就很彆扭。
好幾個置業顧問看著仇複在手機上鼓搗來鼓搗去，都好奇地湊了過來，看著他幾個手指一撮，從左邊工具欄裡點一點，一下子一道牆出現了，一下子一間房出現了，都紛紛發出了訝然的“啊”、“哦”的聲音。
等仇複和這個售樓經理“辯論”完，誰都不再關係這個戶型的問題，反倒一個個詢問起這個軟件來。
“這是什麼？是3DMAX的手機衍生版本嗎？”
“仇先生，這是什麼新的作圖軟件嗎？您還懂這個嗎？”
“這個普通人能用嗎？我看操作挺簡單的，在哪兒下呢？”
“這是‘築夢家’，是我和我的團隊做的，目前還沒有上市，我就拿來參考下，因為我本身不是學建築和裝修設計出身的，又沒有朋友幫忙參考，就隻能自己拿軟件鼓搗……”
他驕傲地展示著“築夢家”的功能，又現場拿著它試驗了幾個其他的戶型，發現幾乎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陷。
連跟在仇複後麵好奇圍觀的置業顧問也很快都“反了水”，在仇複指出麵積損耗時議論紛紛起來。
“聽說為了降低房價，開發商將設計中的一梯兩戶變成了一梯三戶，是不是更改中間出現了問題啊？”
一個置業顧問小聲竊竊私語。
“你看這麼多奇怪的承重牆就知道了，肯定是的。這邊切掉一點多出一戶，隔壁就要少不少麵積，麵積一不規整，就會多出許多亂七八糟的通道來。”
有代理過很多樓盤的老置業顧問指出關鍵點。
“原來這樣，說起來，我以前也覺得我們這裡的戶型怪怪的，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另一個置業顧問恍然大悟。
因為大家都緊緊挨著仇複和江靜，這些議論也不免傳入了江靜和仇複的耳朵裡。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慶幸。
這下，即便這個小區有地理上的區位優勢，仇複和江靜也不可能再把這個小區作為候選了。
“新貴花園”的售樓經理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臉色又青又白，還是江靜看不過去，拉了拉聊得正開心的仇複的袖子，在他低下頭時在他耳邊小聲耳語：
“你把人家房子缺陷全說出來了，你看人家經理多尷尬啊，我們還是走吧。”
今天周末，期間也有不少過來看房的客戶進了售樓部，見到仇複那邊熱鬨伸了下頭，有好事者圍觀後還拍下了視頻，人家仇複有理有據有軟件，這售樓經理再漂亮也不能增加自己的說服力，隻能甘拜下風承認自家的戶型不是那麼完美的。
可以預想到，這些禮拜六過來看房的很難再選擇在這裡買房了，即使買，大概也會因為戶型缺陷的問題壓價。
再留下去，江靜很很他們怕要被保安趕出去啊。
於是他們是被這家售樓部熱情洋溢地迎進來，皮笑肉不笑地送出去的。
等出了門，仇複和江靜相顧無言，然後都覺得這件事很好笑。
仇複剛剛在售樓部裡也玩得很“爽”，一想到剛才那售樓經理啞口無言地樣子，哪怕仇複心裡藏著一大堆事，也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難怪這個小區賣的這麼便宜，原來戶型這麼奇怪，都是一梯兩戶改一梯三戶改出來的。”
仇複笑著說，“要不是這麼拉一下，我都不知道這麼坑的！”
“你也是的，在人家地盤好歹收斂點，一爭辯起來就較真了！”江靜似嗔似怪地埋怨了一句，“這下可好，跟人送黴神一樣送了出來。”
她越想越覺得好笑。
“不過你們這個‘築夢家’確實挺有意思的，出圖也太快了，早知道可以這麼用，咱們之前看房就不用這麼糾結了。”
“之前沒錢做優化，試用版太卡了，手機裡運行不夠流暢，我總不能天天背著個筆記本看房吧，會被人當商業對手來做市調趕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