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紀雲岫都好好吃飯,怕霍暲真的瘋到把綠綺的手指送來。
隻是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清靜慣了的紀雲岫很不習慣,吃得仍是不多,沒幾日又病了一場。
也不知怎麼回事,太醫過來時她胸口悶得厲害,忽地想到自己騙小太子的事。
雖說小太子是霍暲的孩子,可霍暲那脾氣,怒極之下說不準真會對他下狠手。
反正孩子什麼的,誰生的不都是他兒子,不差那麼一個。
紀雲岫一陣後怕,顧不得左右有人守著,冷不丁地問太醫:“太子現在如何了?”
太醫沒想到紀雲岫突然這麼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臉上便顯出幾分惶然。他下意識地答道:“太子殿下的病一直不見好轉,今日更是進不了湯藥……”
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太醫忙住了口。
東宮之事不能輕易外泄。
紀雲岫跌坐在榻上。
霍暲並不喜歡這個孩子。
她也沒打算做一個好母親。
他們本來就不該生下這個孩子。
紀雲岫沒再說話,太醫問診全由左右的宮人答話,她全程安安靜靜,連太醫走了都沒再抬頭。
等底下的人把藥送上來,她抬手把湯藥打落在地,懨懨地躺在床上,仿佛神魂已經離了軀殼。
底下的人對視一眼,忙去找霍暲說起剛才的變故。
紀雲岫問得太突然,她們都沒來得及反應。
連太醫都說漏了嘴。
霍暲聽到她不肯喝藥,麵色沉怒,大步走了出去。
紀雲岫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她本不是多病的人,近來卻接連病了兩場,看起來便分外虛弱。
霍暲快步走到床前,抬手掐起她的下顎,五指幾乎陷入她臉頰。
紀雲岫睜眼看他。
她依然安安靜靜,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以為你這樣,我會心疼你?”霍暲聲音帶著幾分切齒,“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心疼你半分。”
紀雲岫眼睫低垂,沒有答話的意思。
她和霍暲早已無話可說,他們之間沒什麼誤會,隻是誰都不甘心而已,一開始他恨她嫁給阿暄、她也恨他娶了姐姐,到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她也分不清誰對誰錯。
其實吧,成王敗寇多正常的事啊。
她和阿暄輸了,自然是任人宰割。
她就是沒認清這一點,一直仗著他還在意她,所以哪怕被關在深宮之中也覺得這日子不是不能過。
紀雲岫的淚水慢慢湧出眼眶。
她以前很少哭的,不管遇到多少委屈,她都會當場打回去。她才不要沒出息地掉眼淚,誰欺負她,她必然要以牙還牙,好叫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好欺負。
自從遇到霍暲,她才變得愛哭起來。
她在他麵前特彆嬌氣,手掌擦破了皮都要掉幾顆眼淚騙他的親親抱抱。
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霍暲驟然對上紀雲岫的淚眼,心臟不由自主地一縮。
她又想騙他。
上次她這樣朝他哭,接著便往他胸口紮了一把匕首。若非插得不深,他早就死在她手裡了。
她為祁王求他、為祁王守貞、為祁王想取他性命,她是世上最無情的人,憑什麼要他心軟、要他心疼?
“紀雲岫,”霍暲說道,“你這一招沒用了。”
紀雲岫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的眼淚本來就沒人在乎,所以她從來不哭的。
她隻是太難過了。
滾燙的淚水滑落到霍暲指腹上。
霍暲驀地收回手。
他的心仿佛也被那淚水燙到了。
“讓我去看看他。”紀雲岫哭著說,“就一次,霍暲,就一次,讓我去看看他。等他好了,我就再也不見了他,我一輩子都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