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大被同眠)(2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3443 字 6個月前

江厭辭望一眼李漳凍紅的臉,道:“昨晚的車輿多謝了。”

李漳:……

李漳無語地收回目光,不再多說,和江厭辭同行進了元乾殿。

江厭辭望著遠處宮殿漆紅簷上的積雪,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讓一旁的陳大人也驚詫他的從容淡定。

這是江厭辭第二次入宮。上一次也如今日一般,和李漳同行。那次是他剛回京,進宮承陛下授爵。從那一日起,李厭辭變回江厭辭。

聖上沉著臉坐在龍椅上,李潛的屍身蒙了一層白布擺放在廳中。昨夜於端王府參宴的人都在,包括三殿下李渡。

還有幾人身穿官服,和去江府請江厭辭的陳大人一樣,都是負責這樁聳人聽聞命案的官員。陳大人並非主審,長了一張國字臉卻生了一雙犀利鷹目的趙大人才是這樁命案的主審。

縱然是狠心帝王,喪子之痛也讓高座之上的九五之尊麵帶悲戚。

進了殿,江厭辭隨李漳一起行了拜禮。

聖上揮了揮手示意平身,悲痛讓他不太想開口。

趙大人邁前一步,盯著江厭辭,沉聲開口:“臣奉命調查五殿下遇害之事,有幾個問題。”

他頓了頓,見江厭辭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直接問下去:“五殿下昨夜在王府設宴招待友人,洛北郡王並不在受邀之列,卻深夜造訪殺人生事,可有此事?”

“陳六擄走我的女人,又謊稱是從江府買的人欺瞞五殿下。劫持郡王府女眷為罪一,欺瞞殿下為罪二,生事離間我與五殿下為罪三。一氣之下將其斬殺。”江厭辭說得坦蕩,“厭辭知罪。”

一片寂靜中,李渡抬眼打量了一下江厭辭。

趙大人微眯了眼,聚神盯著江厭辭的神情,以期發現些什麼。他打破了殿內的安靜,微提高了音量:“洛北郡王好大的氣性,不愧是行走江湖之人!講究個快意恩仇!”

江厭辭抬眼望過來,淡淡問:“所以趙大人遭遇此事會不動氣,非常高興地看著自己的女人被欺?”

趙大人呼吸一滯,又很快反應過來,逼問:“所以恩怨分明的洛北郡王歸家之後還是未能消氣,再次回到端王府殺害了五殿下!”

李漳側過臉,有些擔憂地望向江厭辭。

就連高座指上的聖人也抬起頭,望向江厭辭。

偏江厭辭還是那個從容淡然的模樣,他緩聲道:“看來趙大人手上有我謀殺五殿下的人證和物證了?”

趙大人又是一窒。

他要是有人證和物證,已經直接讓官兵將江厭辭扔進大牢,也不會殿前審訊。趙和正為官多年辦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案子,從未像今日這般棘手。案發之地可是守備森嚴的王府,人證物證什麼都沒有。除了那根白羽,隻查出凶手用的是劍。若說一刀下去將頭顱砍下來或許不難,可是若用劍,要麼是極其鋒利的寶劍,要麼用劍之人劍術了得,才會使傷口那個樣子。

仔細檢查過李潛脖子上整齊的傷口,以及檢驗了案發地,便驗證了後者。昨夜有雪,李潛的寢屋內完全沒有留下他人痕跡,窗戶倒開著,凶手劍術當相當了得,趙和正揣測凶手根本未進屋,隻在窗外揮了劍。

至於那根白羽……

趙和正皺眉。

那是羽劍門的標誌。當年羽劍門的人仗劍行凶,每殺一人便會用一根白羽放在被殺者的劍傷處,任由鮮血將白羽染紅。

種種跡象都表明昨日殺害五殿下李潛的凶手是羽劍門的人。可問題是,羽劍門十幾年前一夜之間橫屍滿門,早已不複存在。

當然了,趙和正並沒有排除江厭辭殺了人之後故意做出羽劍門殺人的假象。

他深吸一口氣,不答反問:“聽聞洛北郡王當初於萬人敵軍中救下大殿下,劍術高超,敢問師從何處啊?”

江厭辭抬抬眼,瞥向趙和正,略顯煩意地問:“你見我用過劍?”

李漳開口:“父皇,兒子與厭辭相識三年,他向來使用一把重刀。兒子從未見他用過劍。”

這根本不需要李漳解釋,眾人皆知江厭辭刀法了得,沒人見他碰過劍。甚至上次入宮時,聖上慨於他英勇無畏救下李漳,想要賜寶劍,也被他拒絕了。

他說他用不慣劍,軟綿無力,不如刀順手。

趙和正再開口,這次底氣足些:“那麼敢問您昨夜離府去了何處?將人帶進來!”

進來兩個侍衛,皆是昨夜巡邏之人。一個人說昨夜在九環街看見過江厭辭,一個人說在丹勝路見過江厭辭。

“小夫人受驚,我瞧著心疼。知她喜甜食,遂夜訪玲膳閣,跟手藝師傅學做透花糍。想親手做一些哄她開心。”他麵無表情,用毫無情緒的語調說著。竟讓殿內宮女不由望過來,竟生出幾分百煉鋼繞指柔的浪漫情緒而動容。

侍衛快步出去,去玲膳閣帶人過來。

殿內卻因為江厭辭的話,再次寂靜下來。趙和正實在沒想到聽來這麼個答案,見多了凶犯狡辯的他竟也一時反應不過來。

三殿下李渡慢悠悠撚著指上扳指,問了句:“可學會了?”

“太難。學不會。”江厭辭答得乾脆。

殿內的一個小宮女忍不住笑了一下,驚覺失態,立刻跪地求饒,很快被兩個小太監押下去。

一直沉默著的陳大人道:“郡王回京日短,與小夫人相識時日也淺,感情倒是深厚。”

趙和正接話:“對。這麼草草幾日的相處就能大雪夜出去學做糕點?”

“長得美。”江厭辭道。

趙和正張了張,一時無語。心道彆看小郡王寡言少語,倒是每次開口都能噎死他人!

“趙大人問完了?那麼到我了。”江厭辭突然主動開口,“都知道我與五殿下起了爭執,五殿下當夜遇害,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就是我。趙大人是覺得我會衝動到這個時候殺人?若我當真是如此衝動之人,斬殺陳六的時候,為何不一並殺了李潛?”

江厭辭垂目,瞥向躺在地上的屍體。他目光坦蕩,並不掩藏對李潛的不滿。

掩藏了,反倒欲蓋彌彰。

“本來今日要告禦狀,告李潛意欲強迫民女,讓他蹲幾年牢子。”

“趙大人,”江厭辭重新望向趙和正,“與其在這裡盤問我,還不如細細思量是何人借機陷害我,還將羽劍門牽扯進來,到底有什麼企圖。”

江厭辭說完望向高座指上的聖上。聖上皺著眉,似乎陷入沉思。

後來官兵帶來了玲膳閣的手藝師傅,確能作證江厭辭昨夜確實在他那裡學做透花糍。

·

江厭辭與李漳一起走出元乾殿。兩個人都沉默著,各有思量。

李漳今天一大早急急忙忙進宮,滴水未進,此時方覺得餓。他遠遠看見一排宮婢捧著糕點經過,也不知道要送到哪座宮殿。

他揮了揮手,叫停一個宮婢,拿了她端著的一碟白玉糕。一邊吃一邊走。他吃了兩塊,稍微墊了肚子,經過一處僻靜處,他停下來,問:“厭辭,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江厭辭也跟著停下。

紅牆綠瓦之上的皚皚積雪折了明媚的光落在他英氣的麵龐。他扯起一側唇角,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道:“你猜。”

李漳被口中的白玉糕噎了一下,再一次由衷覺得自己並不了解這個義結金蘭的義弟。

江厭辭回過頭,微微眯起眼望著紅瓦上的積雪,想起透花糍。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吃這東西,甜得齁人,不好吃。

有時候,立於危牆是最絕妙的避嫌。

·

江厭辭離開皇宮回江府時,覺察到有人跟蹤他,顯然趙和正對他的懷疑還沒打消。他沒直接回郡王府,而是去了九環街的玲膳閣,學做了大半日的透花糍,天黑才歸。

最後回家時,提了一盒透花糍。

當然了,他提回去的這盒透花糍並不是他做的。

見到月皊的時候,江厭辭瞥一眼她哭紅的眼睛,無奈將透花糍遞給她。

月皊接過去卻看也不看一眼,隻眼巴巴盯著他,小心翼翼問:“沒事了是不是?”

江厭辭頷首。

月皊還不相信,追著江厭辭詢問了好久才放下心。見江厭辭要去沐浴,她才抱著盒子去外間吃透花糍。

透花糍可好吃,甜甜的。她嘗出來這透花糍多加了一份糖!

江厭辭沐浴之後回到寢屋,月皊猶豫好久叩門進去,見到江厭辭正在收拾東西。

“行禮收拾好了?”他問。

她眸色一黯,嗡聲輕嗯。

她記得江厭辭說今天要送她走……

江厭辭點頭,道:“多帶些棉衣,一會兒跟我啟程去宜豐縣住幾日。”

月皊猛地抬頭,睜大了眼睛驚愕地望著他。好半晌,她才小聲問:“去哪?和你一起?”

江厭辭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回頭望向她。立在門口的她纖細脆弱,帶著病氣。

“罷了,明日出發。”

月皊在門口呆立了一會兒,才慢慢翹起唇角:“三郎好好休息。”

她轉身,江厭辭卻叫住她。

“回來。”

望著坐在床榻上的江厭辭,月皊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明白些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她走過去,然後從床尾動作輕柔地爬進床裡側乖乖躺下,一動不敢動。

江厭辭熄了燈,在床外側躺下,錦被一揚,覆在兩人身上。

大被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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