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沒什麼是不可以的。...)(1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2163 字 3個月前

第五十四章

月皊猛地停下腳步, 一下子抽回被江厭辭握著的手,雙手交疊著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她心跳怦怦快了兩聲,從未像這一刻責怪起自己的遲鈍呆笨。

她不該說這個話。

她不能害三郎。

她連這個念頭都不該有。

月皊隻是盼著江厭辭沒有聽見。

她笨拙地開口胡亂地搪塞著想要敷衍過去剛剛的胡言:“什、什麼時候去?白家願意碰這個麻、麻煩事嗎……”

江厭辭這才側轉過身來, 望向月皊。

本是望著他的月皊卻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用兜帽遮住了視線,也遮住了她難堪的臉。

她因為自己的失言而悔得眼角慢慢泛了紅。

“廿廿。”

月皊聽見江厭辭喚她的小名,她心裡輕顫了一下, 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三郎以前不會這樣喚她。

被兜帽遮了大半的視線裡, 她看見江厭辭的靴子朝她邁過來一步。他停在她身前,很近的距離。

她很想向後退,很想很想。可是一雙腿像是鬨了小脾氣有了它們自己的主意, 不肯聽她的話, 膠在原地不肯往後退。

“也不是不行。”他說。

月皊覺得自己的耳朵壞掉了。先是聽錯了三郎喚她的小名,又罷工不肯將聽來的話傳到腦子裡。

三郎在說什麼?

月皊腦子裡懵懵的,不明白。

江厭辭瞥著月皊寬大的兜帽仿佛將她的視線都遮了。他重新牽起月皊的手,牽著她往回走。

在江厭辭眼裡, 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麼麻煩。

也不是不行, 如果——

不是因為想借著留在他身邊的機會侍奉母親,不是因為待在他身邊才安全, 這些在江厭辭看來可笑到荒唐的理由。而是真心歡喜地想留在他身邊。

那就, 沒什麼是不可以的。

許久,月皊重新抬起眼睛,望向身側的江厭辭。目光緩柔地望著他,帶著幾分不舍。

·

月皊跟著江厭辭回到江府,沒想到恰好遇見了前來賀歲的孔承澤和孔兮倩兄妹, 他們已經拜賀過,正要離開。

月皊微微驚訝, 孔承澤和江雲蓉的婚事鬨得兩家徹底僵了。孔家兄妹怎麼還來登門賀歲了?

看見月皊,孔承澤也略顯驚訝。他臉色變了又變,終究是在錯身而過各行了一段距離後,又折回江府,追了上去。

有些話不說,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眠。

“姨娘。”他有些艱難地用這樣的稱呼喚月皊。

月皊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她看著孔承澤朝她走過來,微微蹙起眉,她朝一側挪了一小步,更靠近江厭辭一些。

孔承澤先是朝江厭辭深揖行過見禮,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望向月皊。

江厭辭瞥了孔承澤一眼,對月皊說:“我在前麵等你。”

“不要……”

可還沒等江厭辭抬步,月皊就攥住了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江厭辭微微側首望了月皊一眼,便沒有走開。在他眼裡,自己走開留下想說話的人單獨說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然而在這高門府邸卻不行。想來,也是因為他在月皊身邊,孔承澤才能追上來說話。

“我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跟你賠罪。”孔承澤麵色憔悴,暗沉的眼底聚著痛苦,“當日在端王府裡,我沒有勇氣站出來幫你,是我最後悔的事情,這事折磨著我的良心。我不得不過來跟你賠罪,為我的袖手旁觀和懦弱賠罪……”

他將腰深深的彎下去,聲音裡也帶著幾許哽咽。

“我沒有怪過你。”月皊說。

孔承澤驚訝地抬起眼深深望著月皊,眸中的驚訝很快散去,重新浮上痛苦和悔意。他說:“不管你怪不怪我,我今日都要為自己當初的懦弱來賠罪……”

“好。”月皊輕輕點頭。然後她用很認真的語氣說:“如果你真的想賠罪,那就永遠都不要來見我,不要尋我說話,不要和我有半分瓜葛。”

月皊頓了頓,再頗為硬氣地補一句:“如果你做到了我就不怪你,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恨死你。”

孔承澤愣住,又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臉色慘白地望著月皊。

“你答應嗎?”月皊問。

孔承澤雙唇顫了顫,良久,才艱難地逼著自己點頭。

“那就不再見了。”月皊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江厭辭跟著月皊轉身,聽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他仔細辨了辨才明白月皊蚊子聲呢喃的那句話是——“有病。”

江厭辭略扯唇角,臉上露出絲笑容來。他抬手,搭在月皊的肩上。

又覺得深閨小姑娘似乎不大喜歡這樣的姿勢。

他便隔著她的兜帽,輕輕怕了下她的後腦,便將手放下了。

·

江雲蓉穿著正紅色的新衣,雲鬢間戴滿最愛的首飾,站在遠處。她看著孔承澤趕到月皊麵前說話,她垂在一側的手緊緊握著,指甲嵌進肉裡。

她聽說孔家來了人拜歲,心裡升出希望來。是不是她和孔承澤還能重歸於好?她穿上新衣,戴上漂亮首飾,又仔細化了妝容,滿懷希望的等待著。

可是她等來等去,並沒有等到孔承澤來見她,而是等到了孔家兄妹告辭離去的消息。

她白了臉,慌張地追過來,就看見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正在月皊麵前,點頭哈欠一副討好又卑微的神情。

東籬從遠處一路小跑著趕過來,先打量了一番江雲蓉的神情,才低聲稟告:“問過老夫人身邊的碧溪了,娘子您猜的不錯。”

江雲蓉全身發冷,如墜冰窟。

最近孔家人幾次上門,想要緩解兩家關係的用意十分明顯。江雲蓉心裡升起與孔承澤破鏡重圓的希望來。

原來這隻是她癡人瞎想。孔家是想緩解兩家的關係,卻並非是通過重修她與孔承澤的關係,而是想促成另一樁姻親關係……

“我連被當成兩家重歸於好的棋子都不行嗎?”江雲蓉問。

東籬低著頭,不敢答話。心裡卻明鏡似的清楚她家娘子和孔承澤是不可能了,否則孔承澤當初也不會那麼決絕地寫下休書……

隻是這些話,東籬哪敢說啊。

江雲蓉忽然用力握住東籬的雙肩,力氣那樣重握得東籬肩膀生疼,也讓她從思緒裡回過神來。

“那個小賤人已經成那樣了,他為什麼還想著她?我究竟哪裡不如她?”江雲蓉瞪圓了眼睛,眸中迸出激烈的恨。

東籬瞧著江雲蓉這般神情,心裡也生出幾分懼來。她覺得再這麼下去,她們娘子早晚要為了一個男人發瘋。

·

江厭辭送月皊回榮春堂,剛邁進方廳,就聽見華陽公主在抱怨——

“把兩家關係搞僵了,現在想拿厭辭的婚姻大事來修複兩家關係?我看老太太是老糊塗了。那孔兮倩哪裡配?孔家更不配!”

看著江厭辭和月皊邁步進來,華陽公主立刻住了口,不再提老太太想撮合江厭辭和孔兮倩的事情。

這事兒不必說給孩子聽,讓孩子心煩。在她這裡就過不去。

江厭辭將人送回來了,便回他自己的觀嵐齋。

待江厭辭走了,華陽公主拉著月皊的手,讓女兒挨著自己坐下。她仔細打量了一番月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廿廿,你想清楚了嗎?”

月皊垂著眼睛,長長的眼睫蓄下兩道月牙彎影。她也不去看母親,始終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裙角,低聲說:“想好了……”

華陽公主的心情忽地緊張起來。

月皊勉強扯起唇角來,扯出一個溫順柔和的淺笑。她軟聲說:“我留在這裡,阿娘瞧著我的處境會心酸。日後三郎娶了妻,迎正妻前先納了妾是給三郎未來的夫人添堵。”

“三郎應該有一段舉案齊眉的好姻緣,就像阿娘和阿耶那樣沒有旁的人。我也應該勇敢一點,不能……”月皊抿了抿唇才能繼續說下去,“不能那麼依賴著三郎。”

她努力去笑。

“我今天去看望了一個友人。我們說好啦,要一起開香粉鋪子呢。阿娘,我也能好好照顧自己、養活自己。一定能的。”

眼淚掉下來,她趕忙擦掉,再笑著說:“我都長大啦,不能天天賴在阿娘身邊啦。不過我會經常來看望阿娘。或者阿娘去看望我也好呀。”

她去拉華陽公主的手,雙手將阿娘的手攥在兩隻手之間,用力攥緊,給自己勇氣。

華陽公主亦跟著落了淚。她顫著手,將月皊摟在懷裡,緊緊地擁著,一下又一下輕拍著月皊的脊背。

“好,好……好!”她顫聲,卻除了一個“好”字,再說不出其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