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阿兄”)(2 / 2)

江月窈窕 綠藥 18303 字 6個月前

月皊嘀嘀咕咕:“肯定像我姐姐。因為你長得太醜了!”

沈元衡脖子一伸,剛想說話,遠遠看見了江月慢的身影,他立刻輕咳了一聲,挺了挺腰杆拿出幾分穩重的模樣,一板一眼地對身邊的小廝說:“夫子交代的書都給找出來送去書房。”

他自己亦轉了方向,直接往書房去了。

江月慢唇畔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視線從沈元衡身上移開,親昵地拉著月皊的手,一起去見母親。

月皊還沒進屋呢,就聽見母親和身邊的馮嬤嬤抱怨江厭辭離京這麼久,端午也不回來。

馮嬤嬤笑著勸:“三郎走的時候說端午會回來,這才中午呢,許是下午或者晚上就能回來。”

見到兩個女兒邁進來,華陽公主犯愁的眉眼立刻露出笑容,朝兩個女兒招了招手,讓她們兩個過來坐。

“好些日子沒見到廿廿了。”華陽公主將月皊的手握在掌中反複摩挲著。她打量著月皊的臉頰,笑著點頭:“半個月沒見,咱們家廿廿臉上多了點肉。”

“有嗎?”月皊每日照鏡子一點沒覺察出來,華陽公主半個月沒見她,卻是一眼看出來。

江月慢也在一旁接話:“是啊,我剛回京的時候廿廿瘦了什麼樣子了,現在終於長了點肉,不過還是沒有以前臉上肉多。”

華陽公主親昵地捏捏月皊的臉蛋,慈聲:“再養養,養得胖嘟嘟。”

“才不要胖嘟嘟。”月皊偎在華陽公主的懷裡軟聲撒嬌。

華陽公主拉著月皊問東問西,說著家常話。許久後,華陽公主換上稍微鄭重些的語氣,問:“厭辭離京半個多月沒去乾擾你,我的廿廿想好了沒有?”

這半個月,華陽公主沒有去織雲巷,一方麵是她病了一場,另一方麵是她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讓小女兒自己冷靜地想一想。

江月慢放下手裡的茶盞,望向月皊,仔細去瞧妹妹的神色變化。

月皊偎在華陽公主懷裡,她說:“我還想做阿娘的女兒。”

華陽公主愣了一下,才問:“你想好了?”

月皊點頭。她從華陽公主懷裡退出來,端正地坐好,認真地說:“但是想請阿娘答應我一件事情。以後哥哥成親,要讓他自己做主選他喜歡的人。就算有聖旨賜婚,若是他不喜歡的人,也請母親幫他拒婚。”

華陽公主皺著眉,暫時沒有說話。

江月慢有些擔憂地望向月皊,卻見月皊唇角輕翹,帶著幾分淺笑,似乎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良久,華陽公主才點頭:“你能繼續做我的女兒,我自然是高興的。至於厭辭的婚事,當然是他自己做主。母親不會讓他娶他不喜歡的人。就算是聖人賜婚,母親也能幫他攔。問題不大。”

“阿娘。”月皊軟聲,重新偎進華陽公主的懷裡。

心裡千絲萬縷的掙紮,終是在這半個月的獨處中,想得清清楚楚。

她不要影響江厭辭的仕途。一場錯的心動,該停的時候就該停下來。心裡難受的話,夜裡哭一哭,天晴時就可以笑出來。

江月慢有些唏噓地輕歎了一聲,她微笑著開口:“廿廿,我們出去逛一逛吧。你還記不記得去年端午,咱們也曾出去看花燈看龍舟和舞獅?”

月皊點頭,她當然記得了。

月皊又留在華陽公主這裡說了一會兒話,就和江月慢一起登上馬車,趕往九環街。

路上經過熱鬨的地方,月皊時不時掀開垂簾朝外望去。

江月慢望著月皊的舉動,恍惚回到了去年的這個時候。若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她的妹妹還是曾經那個天真無憂的人多好。

不過她瞧著月皊如今也會好奇地瞧熱鬨,不似冬日時懼怕見人的模樣,江月慢心裡慢慢有了點欣慰。

所有的傷痛,都在逐漸變成過去。

“阿姐,你看外麵有好多花燈。比上元節的時候還要多呢。”月皊回眸,眼底含笑。

江月慢將手搭在她的小臂上,柔聲:“昨日李淙找過我,他想見你一麵。”

月皊微怔,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了。

江月慢道:“他就在前麵等你。不過他也說了,若你不想見他也沒關係。”

月皊回頭,重新望向連綿不斷的花燈。

一盞又一盞琉璃燈,皆做成小圓亭的模樣。一陣溫柔的風吹過來,整條街道簷角上懸的無數琉璃燈隨風飄動著。

月皊終於想起來自己剛剛為什麼會被這些紅色的琉璃燈吸引了目光,怪不得這樣燈籠這樣眼熟。

李淙立在雲橋樓的頂層,雲橋樓是九環街最高的地方。他立在這裡,可以將整個熱鬨的九環街儘收眼底。

這裡,是他第一次見到月皊的地方。

他向下望去,像曾經那樣,望向下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花燈。紅色的燈海浮動著。

那一日,月皊的臉從彩色的琉璃燈下露出來,她彎著一雙眼睛,眼裡掬著一捧明燦的星子。她仰著一張笑靨,向身邊的江月慢去指掛在高處的花燈。

她抬起的纖指,好似也鍍了一層春日的柔光。

李淙不知道月皊今日會不會來。他想見她,他有話想再問她一遍。半個月,他總算將身體養得稍微好些,不至於用一張毫無血色的慘白麵容麵對她。

李淙將日子選在今天,將地方選在這裡。

歡喜也好,黯然也罷。都該在這裡。

許久沒有風,簷角和路柱上的花燈都安靜下來,與李淙一起等待著。

風忽起,無數的琉璃燈在一瞬間活躍起來。

李淙抬眸,在歡快飄搖的盞盞花燈下,看見了月皊。

月皊彎腰,撿起被風吹落在地上的一盞琉璃燈。她捏著提繩,輕轉著這盞琉璃燈,瞧得專注。

她還沒有看見李淙的身影,但是她沒有尋找,她立在這裡,等待著。

她終於在紅色燈海裡看見了李淙。他一身月白長衫,玉帶束腰身,腰側懸一枚白玉。

是初見時的模樣。

李淙緩步朝月皊走過來,他立在月皊麵前,朝她伸出手。月皊便將手裡的琉璃燈遞給了他。

李淙側轉身,拿起路邊的掛燈杆,將這盞琉璃燈高高懸掛。

月皊仰著頭,安靜地望著他將這盞琉璃燈掛起來。這站琉璃燈終於和其他的花燈彙在一起,也可以隨風輕輕地晃了。

李淙抬目凝望了片刻,才收回視線。他望向身側的月皊,溫聲開口:“現在我可以再問你一次了。我不是太子了,你願不願意和我離開長安?”

月皊收回望著花燈的視線,她將目光落在李淙的雙眸,慢慢蹙了眉。

李淙忽然很倉促地補了一句:“彆多想,我不做太子,不是因為你。”

不全是因為你。

實話不能言,他不能讓她胡思亂想。她總是那麼容易胡思亂想,再自責。

李淙凝望著月皊,所有的深情被壓製,他隻允許自己用一雙溫柔的眼睛望向她。

“如果你喜歡洛北,我陪你回故土。祥林郡也不錯,那裡四季如春,沒有寒冷的冬天。還有湘元也很好,那裡口味偏甜。你喜歡的幾種甜點都是出自那裡。”

“我請殿下吃透花糍吧。”月皊彎唇。

李淙微怔,緩緩點頭。

他出使斡勒之前,沒能把那支步搖送出去,她便是這樣彎著眼睛對他說,等他回來了,請他吃透花糍。

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家甜點鋪子。月皊走過去,柔聲道:“兩分透花糍,一份要多加糖的,一份少些糖。”

李淙側首,凝望著她。

透花糍遞過來,月皊先接了那份少糖的遞給李淙,又接了她自己的那一份。

她一邊吃著,一邊往前走。

李淙握著那碗透花糍,沒吃。他的目光始終跟在月皊的身上。

月皊再咬一口甜甜的透花糍,她目視前方,望著花燈與行人。眼下剛過晌午,還不到熱鬨的時候,這裡算九環街比較偏的地方,人就更少了。

“我之前想請殿下吃透花糍的時候,心裡也曾很期待過。”

曾。李淙輾轉想著這個字。

“期待著與殿下就像現在這樣一起往前走,一人手裡捧著一碗透花糍。”月皊彎著眼睛又吃了一口甜甜的透花糍,“可是,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李淙停下腳步,握著透花糍的手微緊。

月皊也停了下來,仍舊目視前方,沒有去看李淙。她臉上仍舊掛著淺笑,柔聲:“我已經往前走了,殿下也該往前看往前走。”

往前走,卻並不能再同行。

李淙壓下想咳的衝動,他再緩一緩心裡的痛楚,才用低低的聲音問:“你喜歡上彆人了。”

是疑問,也不是疑問。

月皊垂下眼睛,望著手裡捧著的這碗透花糍,她輕輕點了下頭,再用力地點了下頭。

“是。”她說。

李淙眼底微紅,溫潤的麵容依舊保持著淺笑,他儘量用平緩的語調,溫聲詢問:“很喜歡他嗎?他比我更好,我已經徹底被你放棄了,是嗎?”

就因為他去了一趟斡勒,就因為一場陰差陽錯的錯過嗎?

月皊咬唇。眼淚落下來,落在手裡捧著那碗吃了一半的透花糍上。

她又笑起來,呢喃般低聲:“是,很喜歡。”

即使那個人不是她原本喜歡的性格模樣,可是她就是那麼莫名其妙地動了心。就算已經下定決心離開江厭辭,就算這輩子不會再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會再和李淙走在一起。

因為,喜歡是唯一,是排他,沒有退而求其次,沒有將就。如果注定不能和心上人廝守,獨自一人懷念亦是無憾。

“殿下。我們不可能了。”月皊聲音溫柔,卻也絕情和堅決。

李淙緊緊抿著唇,強撐著心裡撕裂般的疼痛。他不敢開口,怕咳,怕咳中帶血。怕驚擾了她。

月皊心中亦跟著難受。她用指背輕蹭眼角的淚,說道:“我要走了,姐姐還在前麵等我。”

李淙克製了咳血的疼痛,勉強開口,隻說了一個“好”字。

月皊轉身,可是她剛邁出一步,身子就僵在那裡,愣愣望著江厭辭。

江厭辭立在遠處望著她,不知道在這裡立了多久。

在月皊轉身看見江厭辭的那一刻,江厭辭才抬步,一步一步朝月皊走過去。

月皊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江厭辭。半個多月沒見他,忽然看見三郎,月皊心裡輕輕撩出幾縷柔和的情愫。她知道,這是想念。

隨著江厭辭越走越近,月皊逐漸看清他麵無表情的五官,還有他左側麵頰上的一道傷痕。

他受傷了!

月皊心裡忽然蟄了一下。他沒有痛覺,那些痛覺不知何時落在了月皊的心裡。

江厭辭在距離月皊七八步的距離,停下腳步,目光盯在月皊的身上。

“過來。”他冷著臉開口。

月皊下意識地想要過去,可是還沒有邁出去一步,先及時阻止了自己。這不見他的半個多月,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她不能再心軟,絕不能了。

她沒有動,語氣尋常地開口:“母親中午還念了你,見你能趕回來定然歡喜。”

頓了頓,月皊慢慢彎起眼睛來,喚出來:“阿兄。”

清風好似湊熱鬨,又活躍起來,吹起一盞盞紅色的花燈輕輕飄晃。

江厭辭看著她與李淙並立於燈下不肯過來,聽著她彎著眼睛喚他“阿兄”。

江厭辭沉默了好一陣,再開口:“你叫我什麼?”

月皊心裡又酸又澀,伴著難以忍受的苦。她儘量睜大著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用一張笑靨,再次開口輕喚:“阿兄。”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厭辭臉上的傷痕,又將目光移開,不再去看,怕自己再心軟。

江厭辭忽然輕笑了一聲。

涼風帶著江厭辭的這一抹輕笑落在月皊的心頭,讓她的心尖上跟著輕顫了一下,微疼。

江厭辭收了笑,臉色冷了下來,大步朝月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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