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警報聲穿透屋頂, 一刻不停地鑽入牧雲歸耳朵。牧雲歸躺在床上,本能心裡一咯噔。
不知為何,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魔獸進來了, 而是江少辭。
牧雲歸飛快起身,從屏風扯下外衫, 一邊係一邊往正房跑去。牧雲歸停在臥室門前,咚咚咚敲門:“江少辭,你醒來了嗎?”
裡麵安安靜靜,沒有聲息,牧雲歸心裡一落,顧不得禮法, 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裡沒有點燈, 案幾花瓶都放在原位,落雪白梅屏風坐落在床前, 隱約可見後麵並沒有起伏。這時候閣樓上似乎有聲音, 牧雲歸提起衣擺, 快步往樓梯上跑去。
牧雲歸剛爬上樓梯,麵前突然衝來一道疾風。牧雲歸嚇了一跳, 本能往後,重重砸在牆壁上。
江少辭的手指掐在牧雲歸脖頸上, 牧雲歸脖頸纖細,江少辭一手就足以掌握, 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掐斷。牧雲歸費力地咳了咳,抬眸看到江少辭的模樣, 大為吃驚:“江少辭, 你怎麼了?”
江少辭麵無血色,白的像是冷玉, 對比之下越發襯的他眉眼幽深,嘴唇殷紅。而最妖異的是他的眼睛,他眼珠已經變成暗紅色,裡麵似有危流,盯著人時,幾乎要把人的魂魄攝進去。
他此刻的狀態,無論如何不像是道骨仙風的修士,反像是……魔。
他的手指還在收緊,牧雲歸都被掐的痛了。她忍住喉嚨的不適,緊盯著江少辭,啞聲道:“江少辭,是我,牧雲歸。你到底怎麼了?”
“牧雲歸”這三個字似乎讓他恢複了些許神誌,他的臉停在牧雲歸鼻梁上方,久久看著她。牧雲歸也靠在牆壁上,一動不動和他對視。窗外夜風寂靜,明月穿過窗柩,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江少辭和牧雲歸正好站在月光邊沿,冷光照亮了他們兩人的衣擺,臉卻沉寂在黑暗中,彼此眼神相接,呼吸交聞。
光影交錯,昏暗中越發凸顯江少辭骨相上佳。他容貌清絕i麗,此刻眼睛卻是紅的,像是仙人入了魔。牧雲歸屏息等了好半晌,察覺到扼在自己脖頸上的手鬆了,試著扶住他的手臂,輕輕推開。
牧雲歸的力道很輕微,但江少辭卻順著她的動作後退兩步,手也自然鬆開。牧雲歸獲得自由,立刻深深呼吸。她捂著自己的喉嚨,發現江少辭覆住眼睛,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牧雲歸聲音還有些啞,費力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少辭修長的手指搭在眼睛上,他一看到人就控製不住那股暴戾,他隻能用這種辦法壓製。江少辭聲線繃得緊緊的,似乎已經克製到極致:“我沒事,你先出去。”
“可是你……”
“快出去!”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色裡,那陣砰砰砰的拍門聲顯得尤其刺耳:“快開門,緊急檢查。”
敲門聲響亮,瞬間打斷了他們兩人的爭執。江少辭麵無表情,眼神倏地變得銳利,牧雲歸飛快朝外麵看了一眼,說:“不好,來人了。你快躲起來。”
牧雲歸說完要下樓,她見江少辭不動,強行拉著江少辭下來:“彆愣著了,快找地方。”
牧笳的屋子一目了然,沒多少能藏人的地方。牧雲歸飛快翻開衣櫃、箱籠,江少辭站在後麵,淡淡說道:“他們就是衝著我來的,躲也沒用。”
昨夜殺鋸齒魔鯊的時候,江少辭被魔獸咬傷,胳膊上黑氣濃鬱。當時眾人都看到了,南宮彥還說了句風涼話。今日警報突然被觸發,南宮家必然下意識認為是江少辭。
雖然真實原因並不是昨日的傷,但結果沒差多少。江少辭如今眼睛都是紅的,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外麵敲門聲越來越急,牧雲歸翻遍屋子,沒找到能藏人的地方。她眼睛瞥到沐浴室,心念忽然一動。
江少辭此刻並不好受,魔氣在他體內肆虐,暴力破壞他的經脈,再重新聚合,等下一波魔氣湧來,又迎來更凶殘的撕扯。他的經脈在不斷的斷裂、重塑中循環,他既要忍耐經脈俱斷的痛,又要克製魔氣帶來的殺意。
偏偏還觸響了警報,南宮家的人早有準備,一聽到聲音立馬上門。江少辭手指慢慢曲起,打算強闖,至於後麵如何,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江少辭眼睛盯著窗外,聲音冷淡疏離:“一會等人進來後,你隻當不知道。他們多半認為我是被傷口的魔氣入侵,不會牽連到你,之後……”
江少辭沒有說完,手腕忽的被人握住。江少辭驚訝回頭,暗紅色的眼睛裡充滿警惕戒備:“你做什麼?”
牧雲歸用力拽著江少辭,把他拉到浴室裡,指著已經放好水的浴桶說:“時間來不及了,你快進去。”
江少辭擰眉,眉宇間頗為暴躁:“愚蠢,我剛才和你說的話……”
外麵敲門聲停了,他們開始強行破壞院門。外麵的禁製是牧笳特意調整過的,但天絕島材質有限,禁製能攔得住一時,卻攔不住永遠。眼看沒時間了江少辭還磨磨蹭蹭,牧雲歸耐心告罄,橫下心猛地用力,將江少辭推到浴桶中。
嘩啦一聲巨響,江少辭沒有防備,竟然真的被牧雲歸推倒。江少辭沒料到牧雲歸膽子這麼大,他扶住木桶邊緣,咬著牙要起身:“你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口氣狠厲,但手指緊緊捏著浴桶,指節發白,能看得出他現在並不好受。他體內正在被魔氣破壞,稱得上毫無自保之力,要不然以江少辭正常的狀況,就算再沒防備也不至於被牧雲歸推倒。
牧雲歸看著他這個樣子,真是又吃驚又生氣:“你都這樣了,還不肯消停?”
她朝外瞥了一眼,手上動作飛快。牧雲歸把水放滿,挑了最濃鬱的藥浴模式,湯藥是黑褐色的,完全遮住了水下的情形。但江少辭始終不肯配合,衣服都被打濕了還鍥而不舍地要爬出來。
牧雲歸按住他的手臂,皺眉道:“彆搗亂,沒時間了。”
江少辭自出生以來,生死危機、命懸一線經曆了不少,但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冰涼的手一下子攥住牧雲歸手指,眼睛狠狠瞪著她:“你瘋了?”
兩人說話間,外麵猛地傳來開門聲,他們家的大門還是被破開了。牧雲歸顧不得許多,用力把他推回水中。凡人衣料不防水,黑衣浸了水後緊緊貼在江少辭身上,勾勒出他平直的肩膀,修長的脖頸,漂亮的喉結。
江少辭的後背磕上浴桶板,臉上濺了水花,沿著下頜線滴滴墜落。江少辭嗆了口水,他抬眸,正要罵牧雲歸發什麼瘋,瞳孔猛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