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致遠沉著臉,說:“無論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封印消失都是不爭的事實。如今最好的結果是天絕島下方坍塌,冥寒冰和那個人一起沉入海底。但是,我們也得準備好最壞的打算。”
議事廳落針可聞,桓致遠掃過宮殿,屋宇縱深,仙氣縹緲,在座幾人俱衣飾華麗,身份不凡,桓致遠一字一頓,緩緩說出這些站在世界頂尖的人最害怕的事情:“不能排除封印解除,他已經逃出來了這個可能。”
大殿中沉默了許久,連最不可一世的紅翹都安靜下來。桓致遠讓她們想了一會,說:“這隻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天絕島與世隔絕,外麵是茫茫海域,就算我也沒有把握孤身橫穿海域,而江子諭修為被廢,筋骨俱毀,不太可能穿過南海。但為防萬一,我們最好提前防備起來。他如果活著,一定會回來複仇,劍骨,淩虛劍訣,入星脈,他都會一一奪回。”
詹倩兮閉上眼睛,額角開始一跳一跳地痛。這種墜落的感覺又來了,自從末法時代來臨後,詹倩兮一直覺得自己墮入一場無休止的噩夢中。然而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桓致遠拳頭也不知不覺捏緊。他明明知道如今的江子諭隻是一個廢人,已經不可能再打敗他了,但是少年時無數次的失敗仿佛已刻入骨髓,一提起那個名字,桓致遠還是本能膽戰。
桓致遠默念清心訣,壓製住內心的波動,最後沉著說道:“入星脈由雲水閣保管,劍骨和淩虛劍訣都在無極派,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遲早會找上門來。依我之見,我們與其被動防備,不如主動出擊,將東西攥在手中,在周圍布下天羅地網。然後,我們就可以以逸待勞,等著他自投羅網。”
也虧桓致遠能說出“保管”這個詞,分明是詹倩兮搶走了彆人的東西,放入自己體中,還要自欺欺人地改名字,如今落在桓致遠口中,竟成了“保管”。詹倩兮本來靜默不語,聽完桓致遠的話後,她眼神動了動,終於明白桓致遠大費周折叫他們過來做什麼了。
果然,接下來桓致遠就說:“無極派願意以身作餌,替諸位將江子諭引出來。但是,早些年桓家生變,劍骨和淩虛劍訣都隨著殷城沉入海底。要想引蛇出洞,還是要將劍骨和淩虛劍訣取回來。到時候隻要江子諭出現,我們就可以收網,將其一舉擒獲。為了大計,還請諸位派人支援無極派,先去殷城將劍骨、劍訣取回來,然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詹倩兮垂下眼睛,似乎在專心看自己的指甲,沒留意桓致遠的話。而紅翹就無所忌憚的多了,她冷笑一聲,嗤道:“劍骨和淩虛劍訣是你們無極派的東西,現在卻讓我們幫你們找回,桓掌門果真好算計。”
桓致遠自然有私心,但為今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坦然看向下方冷笑不語的人,朗聲道:“若你們覺得我以公謀私,那也可以,我們換一個地方埋伏。雲水閣,歸元宗,慕郡主,你們誰願意出麵?”
慕思瑤放下茶盞,忽然站起身,裙擺從椅子上滑落,打碎一地銀光。慕思瑤雙手交握,淡淡說道:“叔祖當年提供冥寒冰是為了報江子諭奪霜玉堇之仇。一報還一報,慕家和江子諭已經扯平了,至於你們和他的恩怨情仇,恕慕家不參與。”
他們都沒想到慕思瑤竟然在這種關頭退出。這麼大的事不可能是她自己拿主意,必然是慕思瑤離開之前,慕策就已經交代好了。桓致遠皺著眉,道:“萬一江子諭沒死,你們就不怕他去北境報複嗎?”
慕思瑤輕笑一聲,施施然轉身:“他若是還敢踏入北境,讓他來便是了。”
慕思瑤說完都不停留,信步走出議事廳,態度非常鮮明。慕家在這件事中到此為止,之後無論江子諭是生是死,是人是鬼,都是慕家和江子諭的私人恩怨。桓致遠等人這一攤子爛事,慕家不摻和了。
慕家走了,剩下唯有詹倩兮和紅翹。桓致遠看向這兩人,問:“你們意下如何?”
這下詹倩兮沒法裝傻了。桓致遠拿的是劍訣和劍骨,他並沒有將劍骨納為己有,而是遠遠安放在殷城,但入星脈可是被詹倩兮吸收到自己體內的。如果拿入星脈做陷阱,萬一失敗,詹倩兮怎麼辦?
她當年放入經脈時受了不少罪,她生來尊貴,有生以來就沒吃過這麼多苦。僅是吸收都如此,若是活生生抽出來……詹倩兮不敢想。
詹倩兮可不敢拿自己冒險。她看向紅翹,寧清離曾經是江子諭的師尊,有三生鏡護體,修為又深不可測,由他出麵做誘餌最合適了。
詹倩兮知道如果江子諭活著,一定不會放過她,但若說江子諭最恨誰,那還當數寧清離。
詹倩兮等著紅翹出麵招攬,但是紅翹不知猶豫什麼,最後竟同意了桓致遠的話:“好,那就有勞桓掌門了。主人不理事已久,恐怕無法調動歸元宗的弟子,唯能在靈石武器上資助一二。”
詹倩兮驚訝地看著紅翹,她竟然同意了?紅翹為什麼不在歸元宗設陷阱,不能還是不敢?
紅翹的反水讓詹倩兮措手不及,這樣一來,詹倩兮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入星脈在她體內,詹倩兮可不會拿自己做陷阱。而且,詹倩兮還有一個隱憂。
她修為在五星玉衡星,但年齡已有萬餘,她要是再不突破,她的壽命就要耗儘了。
詹倩兮這次之所以和桓致遠聯手打通海路,重返天絕島,就是因為她壽命將至,她必須找到江子諭,尋找突破的契機。然而,江子諭失蹤了,其他人可以等,但詹倩兮等不起。
所以詹倩兮沒有選擇,她幫桓致遠去殷城取回劍骨確實冒險,但如果她什麼都不做,那她隻有等死一條路。橫豎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萬一,江子諭真的沒死,桓致遠真的能抓住江子諭呢?
詹倩兮心裡已經同意了,但她裝作思索的樣子,停了一會,才說:“看在曾經我們共同練過劍的份上,我就幫你這一回。但雲水閣不擅長打鬥,放我的弟子去殷城,除了增添傷亡再無他用。我可以教授你們雲水閣獨門步法,這樣無極派弟子在水下行動得更快,興許能派上用場。”
桓致遠十分驚喜,立刻同意了。詹倩兮自己就不擅長實戰,上行下效,整個雲水閣都是華而不實的空架子。她門下那些女弟子,說句不好聽,就算詹倩兮舍得將人借給他,桓致遠也嫌棄她們拖後腿。
如果詹倩兮能教授在水中行走的步法,那就實用多了。
他們幾人商議接下來的細節。正好如今是大比,披著切磋的名義,輸送武器、傳授步伐根本不是什麼難事。這場密談持續了很久,漸漸金烏西沉,日暮四合,秋風呼嘯起來。
窗外風卷過樹梢,發出嗚嗚的悲鳴。牧雲歸和江少辭坐在房間中,一起做作業。
準確說,是牧雲歸做作業,有不會的問江少辭,江少辭翻到對應頁麵,現場自學。
花了半個時辰,總算做完了。牧雲歸如釋重負,她將書本收好,一邊整理一邊問江少辭:“你明天打算去擂台嗎?”
“怎麼了?”
牧雲歸手裡抱著書,眼睫下垂,燈光在她臉上打出朦朧的陰影:“我想去試試。排名不需要高,一百以內就好。”
江少辭聽她這句話不對勁,轉頭問:“為什麼?”
牧雲歸掀起眸子,靜靜望向窗紙上晃動的樹影:“記得我上次和你提起過的殷城嗎?這次大比的前一百名,就會被安排去殷城。”
牧雲歸知道那裡是自己的死亡之地,她以為自己內心足夠堅強,但劇情還是給她留下陰影了。最近她練功時,總是時不時想到她可能快要死了,然後就再也靜不下心。牧雲歸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徹底避開這次曆險,隻要不去殷城,就不會死在那裡。
但牧雲歸也知道,這樣一來,殷城就會徹底成為她的心魔。她自己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再試一次。
她想知道殷城底下有什麼,也想知道,劇情中的她為何會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考試,更新晚了,留言抽30個紅包,謝謝大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