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辭上前,輕輕握住牧雲歸的肩膀,說:“如今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意義了,先救人。”
牧雲歸也知道現在唯有霍禮能救言語冰,她忍著氣,冷冷收回劍。照影劍離體,霍禮手上又迸濺出一股鮮血,屬下連忙上前,說:“三爺,您手上的傷……”
陳老怪要給言語冰壓製蠱毒,霍禮暫時讓開位置,去旁邊包紮傷口。霍禮手上剛剛止血,外麵倉皇跑進來一個人,驚慌道:“三爺,風暴又來了。”
大漠裡天氣瞬息萬變,他們為了躲避主風旋臨時更改道路,沒想到風暴也轉了向,直接衝著這個方向而來。
夜裡趕路本來就危險,如果還遇上颶風,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探路的人接連往回傳話,霍禮的臉色越來越沉。他們這次出行帶足了食物和飲水,無法趕路對車隊來說並不是大事,大不了在原地駐紮幾日。可是,言語冰等不得了。
所有人都反對繼續前行,牧雲歸在旁邊聽了,冷嗤一聲。她不想再和這群人耽誤下去了,牧雲歸轉身,打算帶著言語冰離開。
牧雲歸剛剛靠近言語冰就被霍禮攔住,霍禮眼睛沉甸甸的,像是一座壓抑的火山,裡麵躍動著可怖的暗潮:“你做什麼?”
牧雲歸同樣冷冷地回視他:“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諾。讓開。”
霍禮不肯讓。他知道今日隻要讓言語冰離開視線,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霍禮不甘心,他沒讓她死,她憑什麼離開?
霍禮眼神壓抑到極致,隱約現出癲狂:“誰說我做不到。陳老怪,不必壓製毒素了,去取同命蠱來。”
陳老怪施針的手一抖,險些紮錯穴位:“三爺?”
帳營裡其他屬下聽了,也大驚失色:“三爺,一個女人何至於此?您要三思啊。”
江少辭從離開流沙城起就一直在看戲,他親眼看著霍禮故意放跑言語冰,跟著她找到言家藏身地,最後,在幾個微小變量的乾擾下,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絕境。
作繭自縛,概莫如是。
江少辭把玩著手裡的短刀,問:“同命蠱是什麼?”
屬下一臉不讚同,霍禮自己卻很平靜,以一種無關緊要的口吻說道:“一種子母蠱蟲。主蠱與副蠱共享壽命,同生共死,至死方休。”
牧雲歸如今本能懷疑霍禮,她立刻問:“你死了,會影響她嗎?”
“不會。”霍禮說,“主蠱主動與副蠱分享壽命,下蠱之後,若副蠱死了,主蠱同死;若主蠱死了,副蠱就自由了。”
牧雲歸皺眉,依然不相信霍禮會有這麼好心:“那這種蠱蟲培育出來的意義是什麼?”
總體看來副蠱沒什麼損失,主蠱卻要冒著死亡的風險,哪個下蠱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霍禮勾唇笑了笑,不知道在嘲諷什麼人:“這是一個女修為了挽救自己情人而培育出來的蠱蟲,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這樣,夠了嗎?”
看流沙城眾人的反應,牧雲歸至少可以斷定這種蠱蟲對言語冰無害,但對霍禮卻不太好。牧雲歸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暫退一步,選擇相信霍禮。
陳老怪本來不同意,但最終還是在霍禮的威逼下拿來同命蠱。陳老怪給霍禮、言語冰二人種蠱蟲,牧雲歸不放心,堅持要親自盯著。反而是江少辭一看到蠕動的蟲子就渾身難受,默默躲了出來。
外界飛沙走石,黑雲堆疊,宛如世界末日。江少辭獨自佇立風中,衣袂獵獵作響,他的身姿卻紋絲不動。
後麵響起腳步聲,江少辭輕笑一聲,沒有回頭,道:“求仁得仁,自作自受。恭喜啊。”
霍禮剛剛種了蠱,臉色還是蒼白的。看來這種蠱蟲確實會影響壽命,才一入體,他的氣色就顯著變差了。
霍禮停在距離江少辭一步遠的地方,展目望向浩蕩洪沙。自然之威,天地變色,往常無所不能的修士,此刻站在龍卷風前卻這般渺小。
霍禮說:“我也沒想到,號稱無所不能的江子諭,竟然怕蟲子。”
牧雲歸看著那些東西麵不改色,反而是江少辭受不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少辭輕輕嘖了一聲,他這個人最是記仇,有人給他找不痛快,他就要讓對方加倍地不痛快:“我剛剛和陳老怪聊了聊,他說,同命蠱不僅有同生共死的功效,還有一個附加的小驚喜。你猜是什麼?”
“事情尚未辦成,你一定要這樣嗎?”
江少辭笑了,雖不再說,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剛才當著牧雲歸的麵,霍禮把同命蠱的故事形容成癡心女修為了挽救愛人而分出壽命,但事實上,流沙城的女修再癡心,骨子裡也染著毒。
當年那個女修愛上了一個男人,但男人並不愛她。她強行將男子禁錮在自己身邊,男子不堪受辱,飲毒自殺。女修為了挽救愛人,培育出一種蠱蟲。她主動將自己的壽命分給對方,如果對方愛她,兩人同生共死,長相廝守;如果對方不愛她,她就要忍受蠱蟲反噬之痛,一旦副蠱死亡,她也要跟著同死。
江少辭覺得挺神經病的,誰想這種蠱蟲還真有人種。同命蠱已經入體,言語冰的狀況逐漸好轉,霍禮這邊也開始發作了。霍禮望著茫茫風沙,說:“雪花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侍弄的花了,無論捂多久她總是冷的,稍有不慎就會融化。你就從來不擔心,雪花會離你而去嗎?”
“不。”江少辭搖頭,轉身回去了,“她和她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