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讓唯一的帝女生母不明,母親就覺得好聽了?”慕策拂袖起身,修長的影子投下來,刹間極有壓迫感,“北境唯一的帝女是私生女,和北境第一位非卿族王後,總要選一個。母親您自己看著辦吧,兒臣告退。”
慕策走後,靜宜緩慢從落地罩後走出來,給慕太後端來一盞熱茶:“太後,您喝杯茶暖暖身子。”
慕太後正冷著臉置氣,看到靜宜,捂著額頭長長歎息,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濃濃疲憊:“孽債啊。我前世是不是欠了他,所以今生才會成為母子,不斷向我討債?”
靜宜不答,換了個方向道:“母子哪有隔夜的仇,陛下心急了些,有些話難免冒進,您多多擔待。”
慕太後手邊放著茶,一動不動盯著前方虛空。熱霧氤氳,模糊了慕太後的眉眼,忽然,慕太後的麵皮抽了下,低不可聞問:“當年,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慕太後早就看出來慕策和那個假貨有情況了。許多年前,太清神誕日,全城張燈結彩,慕太後也難得出宮,去摘星樓上觀看華彩,與民同樂。戲台上的表演眼花繚亂,寶光四射,慕太後看似沉浸在節目中,眼尾一掃,卻精準覷到皇帝帶著侍衛離席了。
牧笳已經入宮多年,她修煉勤奮,再加上總能在一些重要關頭未卜先知,力挽狂瀾,所以積累下赫赫功勞。能進入雪衣衛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這群女子每一個都家世不俗、天資卓越,牧笳一個罪臣之女想要在她們中出頭,難上加難。她每升一位,都要付出其他人三倍的努力,終於在今年,她當上了雪衣衛大統領。
宮人們感歎“言瑤”可真是好運,家族有這麼大的汙點都能平步青雲,唯有牧笳自己知道,她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代價。
今日太清誕辰,慕策嫌摘星樓的表演死板,要去街上走動。牧笳作為侍衛,自然隨行聖側。
火樹銀花,星落如雨,不知不覺間,隻剩他們兩人。
慕策終於突破了二星瓶頸,他前一千年修行艱難,等突破那個關卡後,後麵就一日千裡,順利非常。曾經慕家祖輩為了保險,一遇到瓶頸就求助於霜玉堇,久而久之成了依賴。而慕策沒有霜玉堇,隻能加倍鞭策自己,反而比父祖更加強大。
這個道理類似於插秧,習慣了施肥的禾苗前期確實更加茁壯,但他們太過於依賴外力,到了後期都無以為繼;而在惡劣貧瘠環境中長大的禾苗,隻要前期能活下來,後麵就會爆發出不可阻擋的生命力。
慕策便是後者。他修為穩步提升,已經不需要侍衛保護了,就算獨自走在帝禦城中也不會有危險。但牧笳還是習慣性握著劍,時刻警惕周圍。
慕策說:“今日三清節,舉國歡慶,你不必那麼緊繃,看看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牧笳點頭,但身體還是緊張的。這時候他們路過一個攤子,牧笳瞥到一枚玉簪,腳步不由頓了一下。慕策留意到,問:“怎麼了?”
她們是雪衣衛,身上不允許戴多餘的首飾,但女子天生愛美,牧笳看到這枚精巧的玉簪,不由心生喜歡:“這枚發簪模樣倒是彆致。”
慕策垂眸看去,那是一枚鳳銜花發簪,不是什麼好玉料,但勝在設計精巧。慕策說:“喜歡買下就是了。”
牧笳因為身份,在宮中必須再三小心,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謹慎占了上風,忍痛搖頭:“還是算了。反正我也沒機會戴,就算買了也是暴殄天物,還是留給合適的女子吧。”
慕策瞥了她一眼,說:“我準你戴。”
攤主聽到他們說話,說:“兩位客官抱歉,這枚玉簪不賣,要靠猜謎來贏。”
牧笳顰眉:“猜謎?”
攤主指向前方,果然,不遠處有一個燈棚,上麵掛滿了彩燈和謎題,人山人海十分熱鬨。牧笳看到人多的地方本能警惕:“那麼多人,還是算了吧。”
“猜謎而已,去看看吧。”慕策卻沒放在心上,信步朝前走去。牧笳沒料到慕策會對這種地方感興趣,意外了一瞬。她正待跟上,突然眼前閃過一副畫麵。
也是人山人海,燦爛輝煌,慕策和一個女子輕聲交談,直到那個女子離開,慕策還遙遙注視著對方的背影,一直到女子消失在人海中。
牧笳心裡一涼,慕策絕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會這樣關注一個女子,隻能證明對此女有好感。畫麵中人流太多,牧笳沒有看清女子的麵容,但是畫麵中慕策身上穿的,正是今日這套衣服。
陛下會在今日遇到心愛之人,甚至說不定是未來王後?
牧笳被這個認知打了一悶棍,腳步不由頓住,就這麼瞬息的功夫,她和慕策拉出一段距離。牧笳咬了咬嘴唇,告誡自己清醒。無論未來王後是誰,都和她沒有關係。她正要追上去,忽然看到對麵街角,一個身影站在燈架下,一動不動盯著她。
等牧笳的視線投注過去後,對方一轉身沒入陰影,飛快消失在巷子中。
雖然隻有短短一瞬視線相對,但牧笳還是認出來了。牧笳不由掐緊掌心,她看了眼前方慕策的背影,咬牙追向另一邊。
對方走路並不快,牧笳很快追上。她追到僻靜無人之地,停下腳步,對著前方黑影說道:“不要跑了。你故意引我出來,想做什麼?”
前麵那個背影慢慢停下,對方被寬大的黑鬥篷罩著,看不出身形,但根據身高體態可以辨認出是個女子。她緩慢轉身,放下兜帽,露出帽簷下的臉來。
牧笳看到,瞳孔緊縮:“果真是你。”
暗巷中的女子有著和牧笳一樣的卷發,一樣的瞳色。她看著牧笳,良久後,低啞開口:“阿笳,這些年,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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