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歸沒有想到慕思瑤會來找她,她打完招呼後,兩人相對站著,氣氛微微有些尷尬。慕思瑤主動說:“剛才,多謝你了。”
牧雲歸回道:“我不過說了句公道話罷了,應該做的。”
有了剛才的事開場,話題稍微打開一些,慕思瑤順勢說:“太後和王叔都是性格強硬的人,誰都不肯讓誰,你多進宮幾次,習慣了就好了。太後這些年一直想讓王叔成婚,好幾次連名單都選好了,隻是王叔一眼都不肯看。後來我逐漸長大,太後見王叔實在鐵了心,才漸漸罷了。”
牧雲歸能想象那個場麵,慕太後和慕策都是強勢且自信的人,慕太後強硬插手慕策的後宮,堅決反對牧笳,而慕策不肯服軟,便乾脆接慕思瑤進宮。既然慕太後那麼看重血統,那就大家一起絕後好了。慕太後和慕策冷戰了二十多年,慕思瑤夾在兩者之間,這些年過得恐怕並不容易。
牧雲歸說:“這是長輩的事情,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修煉,其他事不明內情,不好置喙。”
牧雲歸委婉表明自己的態度,帝女也好,立後也好,這都是慕策和慕太後的事。牧雲歸不在乎,她隻想趁這段時間好好修煉,增強實力,其他的事情她不會管。若有人想拿牧雲歸當筏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慕思瑤靜默片刻,問:“你母親的事,你就不關心嗎?”
剛才慕太後很明顯支開人手,慕思瑤雖然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麼,但左不過就是那幾個話題。在皇室,母親的地位基本等同自己的地位,牧雲歸是一個半路回來的帝女,竟然不著急替自己母親爭取名分嗎?
牧雲歸看向前方浩白混沌的天際線,說:“她離開北境,給自己改名牧笳,之後再沒有提過北境皇宮,想來已經做出選擇。所謂名分在她眼裡一文不值,我尊重她的決定,不會讓這些事攪擾她的安寧。”
這是慕思瑤第一次正麵聽到牧雲歸的母親。獨自撫養女兒,在女兒成長期間一個字都沒有提過生父……慕思瑤輕輕挑眉,不知道該說牧笳決絕還是狠心。
廊外的雪簌簌落下,慕思瑤看著前方,說:“宮裡不讓議論這些,我並不清楚當年的事,隻知道王叔和太後鬨成這樣,是因為一個叫言瑤的女子。抱歉,在你之前,我們都以為她叫言瑤。”
牧雲歸輕輕點頭,說:“不用向我解釋,我明白。”
慕思瑤繼續說道:“包括我的名字,也是因她而起。我曾經好奇過,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王叔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和太後翻臉。後來見了你,我大概明白了。”
談起母親,牧雲歸也緩緩呼了口氣。她伸手接住一片雪,道:“我母親因為生我虧空了身體,才十五年就病逝了。如果沒有我,她肯定能活更久。”
“話不能這樣說。”慕思瑤道,“不要名分是她的選擇,生下你,想來也是她的選擇。”
牧雲歸握拳,雪花在她掌心融化,變成一灘沁涼的水。牧雲歸歎道:“是啊,我也明白,所以在她走後,我更加勤勉地讀書、修煉。隻有這樣,才是不辜負母親對我的付出。”
天光被雪反射,映照在廊下,投下一片朦朦朧朧的白。牧雲歸側臉籠罩在雪色中,當真是欺霜賽雪,晶瑩無暇。慕思瑤忽然好奇牧雲歸的成長環境,牧雲歸這樣的性格,實在比同齡的卿族嬌養出來的“精英”成熟多了。那些世家小姐從一出生就有人精心教養,做任何事旁邊都有人盯著,饒是如此,她們的自律程度都遠不能和牧雲歸比。慕思瑤問:“聽說,你在習劍?”
牧雲歸點頭:“是。學得不好,見笑了。”
慕思瑤眉尖飛快動了下,她回頭瞥了牧雲歸一眼,沒有說話。跟江子諭比,大概沒人能稱得上“好”字。
北境除了護衛,很少有人學武器。畢竟大部分修煉之人都出自卿族,動刀動槍的事情自有侍衛出麵,他們隻需要遠遠站著,放一些優雅華麗的法術就夠了,誰願意灰頭土臉學武器?慕家算是對晚輩修為要求最嚴苛的家族了,就算如此,慕策和慕思瑤都擅長法術,不能近戰。
普通人感受不到差彆就算了,牧雲歸明明知道自己在輕功上占多少優勢,依然能忍住誘惑,不偷懶,踏踏實實苦打根基。牧雲歸和江子諭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不同,她每一個方麵都不是特彆突出,但穩紮穩打,每一個方麵都不拖後腿。若她將來長成,一定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
一個全麵穩健無缺點的對手,可比一個某方麵天賦拉滿的奇才難對付多了。
慕思瑤心中慨歎,說:“可惜王叔找回你太晚了,如果早些年他就知道你的存在,便不用召我進宮了。”
當年慕策以為自己不會有孩子,所以才抱慕思瑤入宮,沒想到牧雲歸回來了。慕思瑤的位置瞬間微妙起來,連鎮安王府都變得進退兩難。
這是兩人之間的敏感話題,空氣微微凝滯,牧雲歸沒有接,而是問:“先前在無極派見到過你,你去少華山,是因為江子諭的事嗎?”
慕思瑤也沒有糾纏,微微點頭:“沒錯。他竊走霜玉堇,冥寒冰又莫名消失,北境總要給個說法。我路上還在奇怪冥寒冰上覆著慕家專屬封印,為何會破解?沒想到,竟然是你。”
慕家的封印,唯有慕家人的血可以打開。江少辭因為霜玉堇開罪於慕家,被封印在天涯海角,多年後又因為慕家後人的血重獲自由,也算是因果循回,造化弄人。
提起江少辭,牧雲歸臉上輕鬆了些,帶著笑意說:“我那時不知天絕島底細,過了很久才猜出來他是誰。我剛救他出來的時候,發現他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還以為他腦子有問題呢。”